扈举升拍抚着扈彭祖的后背,眼眶通红,愤恨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都是些白眼狼。
爹之所以会病得这么重,还不都是为了村里的事务操劳所致。
看看这些村里人,没有一个人念着他的好。
这村长真是不当也罢。
扈举升忿忿不平。
但他内心深处却也知晓,如今的形势,扈彭祖就算想当这个村长也没有办法继续了。
他的拳头不由地紧了紧,垂下头,掩住了自己的目光。
扈彭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现在体力不济无法再为村中老少尽心办事,与其尸位素餐,不如让贤他人,让更有能耐的人来做这个村长!”
这话一出,满场哗然。
村长这是什么意思,他要退位?
扈家族人俱都不解地望了过来,扈六叔微微抬手,安抚众人。
村民们也是各怀心思。
有的惊讶诧异,有的暗自欣喜,还有人嘴角微撇面露讥嘲,不一而同。
宋冬来环视一圈,心中了然。
扈彭祖这个二十几年的村长,做得确实不得人心啊。
“我自愿退位让贤,退出今日的村长大选,由族老们安排重新投票!”
真的吗?
不可置信。
怀疑震惊……
不知内情的村民们,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
杨谷丰忽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似乎连他的瞌睡都被吓醒了。
“村,村长,你说的……是真的?”
扈彭祖翻他一个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略略垂了垂眼皮,算是回应。
“这,这样啊……”
杨谷丰鼓凸的肚子颤了颤,一咬牙,大声道:“既然如此,我也退出此次竞选!”
哗!
火炭浇油,场中瞬间沸腾起来。
“这样的话,刘长林不就当选了?”
“是啊……哎呦!刘家人从此就要翻身了啊!”
“哈!我就选了刘长林,看来我选的果然没错!”
刘家人欢欣雀跃,扈家人却瞪圆了眼睛,各个义愤填膺。
村民们嘈嘈嘈杂杂,祠堂里沸反盈天。
“你说什么?你们得意个屁!”
刘家人和扈家人一直彼此看不过眼,几句话的工夫,两边就动起手来。
“啊!流血了!”
战况升级,不知谁先举起了板凳,有人的脑袋被砸破了。
“住手!快住手!”
几个族老心急如焚,奈何上了年纪动作迟缓,根本阻拦不了下面的打斗。
“都别动!”
刘长林一声大喝,“干什么?要造反吗?”
刘家人听了这话,纷纷往后退去。
扈家人却不屑至极出言嘲讽,“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还敢蹦出来充大头蒜,你算老几!”
刘长林面不改色,丝毫不见怒气。
“我算什么不要紧,你要是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你和你们扈村长说啊!”
刘长林指向垂头闭目,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的扈彭祖。
“他就在那里坐着呢!你们去找他啊,看他怎么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刘长林意有所指地道:“每件事,都是自己的选择!村长如果有心继续为村里办事,谁还能拦住他不成?”
“你们在这里大呼小叫,也不怕惊了祖宗的灵位!”
在先祖面前打架吵闹,扈家人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再多言,只是目光炯炯盯着扈彭祖看,不明白村长为什么要这么做。
刘长林心中冷笑。
好个扈彭祖!
村民们都打起来了,他还视若无睹,和没事人一样作壁上观。
那也得看看想要安稳,他刘长林同不同意。
扈彭祖直到这时,才掀开了眼皮。
以为他不当村长,他们刘家人就能顺顺利利地接手过去,自此之后在村里一帆风顺、扶摇直上?
痴人说梦。
扈丘村,扈家人占了大多数。
不让他舒坦又不让他们扈家人得些好处,刘长林就算当上村长,他也能让他徒有其表,有名无实。
谁怕谁。
扈彭祖虚弱地咳了几声,“都是一个村里的人,低头不见抬头见,不要这样啊!”
“我这身体,说难听点,离入土也就一步之遥,还有什么好争抢的……”
扈彭祖长长地叹息一声,“你们有什么不满,可以到我家里来找我说,不要在祠堂里胡闹。”
“至于这一任村长,我已决定让贤,断然不会再有更改!”
这话登时让扈家族人眼前一亮。
这一任的意思是指,下一届村长,扈彭祖还可能再参加竞选?
刘家人也听懂了。
风水轮流转,三年又三年。
先过了眼前再说吧。
扈六叔见村民们终于不再闹腾,向前几步,宣布结果。
“从今日起,刘长林就是咱们扈丘村新一任的村长了!”
“希望大家能够摒弃前嫌、同心协力,让咱们扈丘村繁荣兴旺,蒸蒸日上!”
……
扈彭祖家你来我往,热闹了两三日方才消停。
扈彭祖自然不会告诉族人,他是因为扈二狗和宋少仁之事受了刘长林的胁迫,不得已才退出竞选。
他安抚族亲们,说自己确实力有不逮,只有把身体将养好,才能继续为族人谋福利。
他要是累垮了后继无人,别说这一任的村长,以后数年他们扈家都要被刘家人按在地上磋磨。
扈家族人相信了他的说辞,叮嘱他好好养病,不要再为琐事劳心。
扈彭祖靠在床上,看着几个族亲出了门,终于露出一抹笑。
不以一时之得意而自夸其能; 不以一时之失意而自坠其志。
他才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打垮。
示敌以弱,也是策略之一。
就让刘长林以为他占了上风,一切尽在掌控中,等着瞧。
“哎呀呀!村长啊,你可不能不管啊!”
呼天抢地的哭嚎声从路上一直传入内室,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死了呢。
扈彭祖黑着脸,两条眉毛拧成了麻花。
扈举升根本拦不住二狗娘,被她推得脚底拌蒜,踉踉跄跄。
“你干什么!”
扈彭祖好不容易恢复了几分精神,待看到披头散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二狗娘时,他的胸口又开始一阵阵发闷。
“村长,你要救救二狗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你可不能不管他!”
扈二狗本来有个哥哥,十二岁的时候发痘疮死了。
从那之后,二狗娘就把全部心神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要星星不给月亮,才把扈二狗惯得胆大包天。
“二狗的事,我会让人去盯着,你放心吧!”
扈彭祖好声好气,想让二狗娘冷静下来,二狗娘却一个哆嗦,蓦地从地上蹿了起来。
“村长,二狗和我说了,宋少仁那事,是你让他干的!”
她一把扯住了扈彭祖。
“衙门里的差爷说主犯重责、从犯轻判,你不能让二狗给你顶缸啊!”
扈彭祖险些被她从床上拽到地上,眼前金星直冒。
急怒攻心之下,他一口气没上来,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