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月没有踟躇,张口便道:“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
这句诗的意思是,梅花开满路边,亭亭而立,花容艳丽;未到时节它就开放了,还散发着浓郁的芳香。
安府的梅花确实开得比别处要早。
这诗句不仅应景,还暗示了安府非同一般的家境。
裘意珊耷拉着眼皮,默了声息。
杜明月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这些时日她在安家,可不是混吃等死的,说到赋诗作对,她更是下了不少的工夫。
突然。
噗!
噗噗!
不知从哪里飞出几块儿小石子,砸到了裘意珊身上。
她骇了一跳,急急地往后退去。
咚!
裘意珊后背一疼,撞到了一棵梅花树上。
花枝抖动,花瓣簌簌落下。
落英缤纷。
在别人眼里这是美景,对于当事人来说,却有点惨。
丫鬟急忙上前,帮裘意珊抖落花瓣,整理衣服和发饰。
因为要挑出落了一头的碎花和叶屑,原本梳好的发髻此刻散做一团,凌乱不堪。
裘意珊气得眼睛喷火,朝石子飞来处看去。
一个穿着锦色镶狐毛氅衣的小男孩儿从树林中跑了出来,一边跑,还一边大声嚷嚷。
“把我的羊拐子给我捡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几个小厮朝这边奔了过来。
杜明月扬声呵斥。
“毛蛋,你在干什么?打到人了,你没看到吗?”
毛蛋停下脚步,草草地拱了拱手,嘴里敷衍着道了一句,“对不住!”
他又朝小厮们喊道:“都是做什么吃喝的,没看到有人在这里吗?”
杜明月被毛蛋的甩锅激起了怒气,但裘意珊就在旁边,她也不好直接发作。
“这么冷的天,你们是怎么伺候的?小少爷要是染了风寒生了病,看我不和夫人告状,都仔细着你们的皮!”
她威胁地瞪了毛蛋一眼。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练字,根本不该出现在花园里。
毛蛋被抓了现行,不敢再和杜明月吵闹,从小厮手里夺过几个羊拐子,飞快地跑走了。
杜明月和裘意珊道歉。
“真是对不住,我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说完,她又对身边的丫鬟道:“你们去准备净房,让裘小姐过去整理一下。”
就这?
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搞得如此狼狈,就这么算了?
杜明月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裘意珊险些咬破嘴唇。
但她不能和杜明月翻脸,因为她代表的是裘广臣的脸面。
看杜明月的穿着打扮就能知晓,她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不受宠,那个讨人厌的野孩子也是一样。
裘意珊满腔怒火只能哽在喉咙里,憋得她脸面涨红。
杜明月以为她是受了惊吓,心里不禁嗤笑。
不过是被羊拐子砸了两下又不慎撞到了树上,都不是什么大事,她怎么这么胆小?
杜明月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好了,裘意珊该对她的安排满意。
就这样,一对塑料姐妹各怀心思地回了后院。
折腾了半天,杜明月瞧到裘意珊的脸色和缓过来,才慢悠悠地开口。
“你说的是哪一户人家?”
大家闺秀,其实不该谈论自己的婚姻大事。
就算有旁人说到这个话题,也要含羞带怯地遮过去。
但裘意珊想要在杜明月跟前显摆一下,把刚才丢掉的面子重新找回来。
女人嘛。
无论在家中如何受宠,终归不如嫁一个好夫婿来得让人羡慕。
“是咱们县里的一个童生,据说是历年考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位,我爹娘说,十分难得!”
年龄最小?
那是过去式了吧。
“啊!是他吗?”
杜明月故作懵懂,吃惊地道:“我姑姑家的表弟今年刚过县试,我听府中的下人们说他十四岁中童生,年纪最小!”
“没听姑姑和姑父说给他定亲啊!”
裘意珊听得直皱眉,“你说的这人是谁?”
“我表弟叫宋之棋,你没听裘大人提过吗?他这回好像还得了县里的褒奖呢!”
裘意珊嗤了一声,原来是个黄口小儿。
她不以为意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不足为奇。”
杜明月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羡慕。
“我那大表妹啊,可真是好命!”
“她未婚夫三年前高中童生,是咱们县里出了名的才子俊杰,如今她那亲弟弟又是这回县试的第三名,连我们夫人都说,表弟的前程不可限量!”
杜明月啧啧两声,又道:“你说,除了天生富贵之人,还有什么人能比我大表妹命数更好?”
三年前?
陈时禖不就是那时考过县试的吗?
裘意珊下意识地追问,“她未婚夫是哪里人?”
“就是咱们这边的陈家村人,叫陈时禖!”
杜明月笑得阳光灿烂,脸上如同开了花。
“他对我表妹可谓痴心一片,情根深种呐!”
……
【四姐,你能不能把腰挺直了走路,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
七喜无奈叹气。
四喜连忙挺直了腰杆。
“七宝,干得好!下次也要记得提醒四姐啊!”
娘说了,老是猫着腰,人会长不高。
但她总觉得,出来打探消息加看热闹,不是多么理直气壮的事。
于是乎……
一不留神,她就会缩起半截。
村里锣鼓喧天,就差鞭炮齐鸣。
七喜再一次见识到了宋娇娇回村的“辉煌”场面。
前面打谷场上熙熙攘攘,黑压压地聚着一片人头。
“四姐,我们这么过去,也看不到什么啊!”
六福挠了挠头,有些着急。
五福眨巴了两下眼睛,转向七喜。
“七宝,要不咱们还是去看小灰和小黄抓兔子吧?”
他身上这件毛大衣,就是用野兔毛织的,特别特别暖和。
爹最近去镇上卖毛皮,赚了不少银钱。
这样下去,家里就离七喜说的“小康之家”不远了,这比看宋娇娇有意思多了。
七喜使劲儿摇头,脑袋几乎晃出了残影。
五福赶忙拉住她。
“好好,你别摇了,我们不去了,就在这里。”
四喜给六福使了个眼色,“你去!”
六福恍然,朝人群中跑去。
四喜拉着七喜和五福连忙跟上。
“让让,让我们看看堂妹!”
六福稚嫩的嗓音响起,前面的村民俱都转过头来查看。
见是几个小娃儿,一个妇人顿时笑道:“是冬来家的孩子啊!快,给他们腾个地方,让他们去前面找娇娇!”
村里人都很配合。
六福得意地对四喜挺了挺胸,四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几个小娃儿终于挤到了最前排。
但是。
前边拉着一条粗麻绳,把所有人和前面的高台隔离开来。
七喜朝台上看去。
噗!
这是在干什么?
宋娇娇打扮得有如仙童降世,眉间还点了一颗血红的朱砂痣。
她正盘腿坐在莲花台上,掌心里托着一个瓷瓶。
居然在给村民们头上洒水!
要不是不会说话,七喜早就喊出了声。
你们是不是在玩过家家?
寒冬腊月,被冷水这么当头浇一下……
难道不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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