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朝堂之上风云变幻,数位与谢家有关联的官员或其党羽纷纷遭到弹劾,刘宝珈对此毫不手软,并未因谢家的背景而有丝毫宽纵。明眼人都能看出,陛下这是在敲山震虎,一时间,那些世家大族变得更加安分守己,气焰明显收敛。
而谢初华依旧温柔如初,时常派遣宫人送来他亲手制作的点心,仿佛外界的风雨与他无关。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便到了夏末,夏天进入了尾声,树上的知了也在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发出阵阵急促而响亮的蝉鸣。
就在这关头的一天,一片雪花悠然飘落在刘宝珈的眼前,晶莹透彻,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抬手轻轻接住,只见雪花在空中神奇地浮现出白色的字迹:“吾已出关。有要事告知,速来摘星台。”
自芈遐随她入宫以来,便一直独自在摘星台闭关清修,从未打扰过她。如今他主动运用仙术传信,显然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告知。
当刘宝珈踏上摘星台的楼阁,瞬间被一股冰凉寒冷之意所包围,尽管夏日的余热还未完全消散,但这里却已经披上了大半的雪色。
房间中央站立的那位仙人,一袭白衣委地,不染纤尘,如同身披三尺雪素,一双孔雀蓝色的眸子深邃而平静,直到他目光微转看向刘宝珈,才仿佛被扯入了尘世,有了生机。
“你来了。”
“随吾去一个地方吧。”
他似乎早已洞察了刘宝珈心中的疑惑,却并未直接言说,只是衣袖一挥,一道白光便将二人包裹其中。
刘宝珈只觉一阵茫然,待模模糊糊的视线逐渐恢复清晰,她看清了周遭的环境,不禁怔住了。
她身处在一座华丽壮观的陵墓之中,布局与陈设与她曾经梦见过的帝王陵寝一模一样,金碧辉煌,气势磅礴,陪葬的宝物器皿、牲畜俑人无数。
长长的甬道两侧,墓砖上布满了彩绘,壁画上描绘着仙人引路、王母玄女、伏羲女娲以及万千神佛,云纹、羽人、不死树等图案美轮美奂,令人叹为观止。
刘宝珈不禁问道:“这是何地?”
“先王眠处。”芈遐简短地回答,随后便走在前头,穿行于昏暗的墓道。
他抬手一挥,早已干涸的几盏长明灯重新燃烧起来,灯火摇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芈遐的脚步声回荡在甬道内,刘宝珈定了定神,很快也跟了上去。
终于,芈遐似乎来到了他最终的目的地。
刘宝珈环顾四周,只见这座墓室的正中央停放着一具灵柩,形制古朴,竟然通体由玉制成,是一具极为珍贵的玉棺。
灵柩两边各设一排壁龛,内侧排列着一堆金银青铜陪葬器,彰显着先王的尊贵与荣耀。
芈遐来到灵柩前,示意刘宝珈也靠近过来。他手中聚拢起一团萤火似的亮光,照亮了棺面。
只见棺面上雕刻着精美的龙凤纹,龙与凤交缠在一起,雕工精细,栩栩如生。青玉质地温润,在雪光的照耀下更显得晶莹剔透。隔着一层玉壁,仍旧可以看出里面是空的。
芈遐的指尖轻轻搭在玉面上,摩挲着玉壁上的纹路,那些纹路上还雕刻着一些晦涩不明的文字。
他缓缓说道:“这是上古神仙赐予凡间帝王的一件神器。龙凤合欢,瓜瓞绵绵,日升月恒,本枝百世……将二人精血沁入玉中,便可延绵子嗣。”
刘宝珈的指腹也擦过那些凹凸不平的刻痕,眉头紧皱,这番话听起来真是匪夷所思,令人难以置信。
“世间真有这等神物?听起来真是……闻所未闻。”
“陛下不是正为子嗣一事和江山后继担忧吗?吾特意寻至此地,就是为了帮助你解决这个困难。”
芈遐语气平静,声音好似荡开清浅涟漪的水面,可这番话落在刘宝珈心中却如同冰面层层炸裂,滔天巨浪惊起。
仙人百无禁忌,这思维当真与凡人不同……
然而,刘宝其实也有些心动。若他所说的是真的,不就等于无痛生子,还……怪方便的。
“仙人,这神器需要两个人的精血,我们还是改日再来吧……”刘宝珈犹豫地说道。
“无妨,吾虽非凡人,但精血亦可用。”芈遐说着,便挽起了衣袖,两个手指虚虚抬起在半空作捏诀状。
随后,仙力涌动,倒逼内里,指尖涌出一滴精血,如一颗红色宝珠挂在指腹上悬而未落。
他微微倾斜手指,血珠便掉了下去,落到了玉面凹槽间,很快顺着纹路一路蜿蜒,隐隐有亮光闪烁,点亮了一半的龙凤图纹。
刘宝珈见状,也不再忸怩。她学着芈遐的模样割破手指,挤出一滴血液滴在玉棺上。
神奇的现象开始逐一显现,每分每秒都发生着变化,每一幕都强烈地颠覆着刘宝珈的认知,令她目不暇接。
石室之内,光芒骤然璀璨,原本空荡荡的棺椁中渐渐凝聚起一团耀眼的光亮,这光亮缓缓变化,最终幻化成了一个初生婴儿的模样。
随着婴儿第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啼哭,芈遐迅速掀开了灵柩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出来。
这婴儿赤裸裸地降临于世,第一口空气涌入她娇嫩的胸腔,随即引发了更为有力的啼哭声。
她并不像有些新生儿那样,皮肤皱巴巴的,像只刚出生的红色小猴子,反而显得白皙粉嫩,宛如一块精心雕琢的玉石,柔软的小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刘宝珈忍不住伸手放到孩子的鼻子下面,想要探查她的鼻息。
然而,这一举动却让她猛地一惊,因为这孩子竟然有着真实的呼吸,她不是一个冰冷的玉偶,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婴儿。
世人都说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虽然她与刘宝珈之间确实有着无法割舍的血缘关系,但刘宝珈只是付出了一滴血,对于初为人母的实感,她心中仍有些茫然。
突然,刘宝珈的眉头微微一挑,她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仙人,这孩子融入了你的一滴精血,是否也算得上是你的血脉呢?”
芈遐闻言,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道:“话虽如此,但她毕竟是因你的意志而诞生,因你的意愿而存在。你将赋予她姓氏和名字,她是完全属于你的孩子。”
刘宝珈听后,喃喃自语道:“我们都不过是为她来到这世上,出了一份力罢了。”
她轻轻拨弄着孩子的小手,心中的抵触感渐渐消散。虽然她还没有那么亲近这个孩子,但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了。
刘宝珈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温柔,她望着怀中的婴儿,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
这个孩子,既是她血脉的延续,又似乎承载了某种超乎寻常的命运。
蓄而弗之将蕴。蕴,乃包含之貌,容纳之意。更有古人云,猗皇至圣兮,至惠至仁,德施蕴蕴。
她会给这个孩子起名——刘蕴。
愿她在这个世上探索、学习、成长,最终成为一个独立、坚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