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吾为你讲一个故事吧……一个帝王与仙人之间的故事。”
“昔有女帝,临朝称制,励精图治,英明神武,然膝下无嗣,忧心如焚。为祖宗之基业,苍生之福祉,闻昆仑有仙人,能通天彻地,遂决意西行,以求仙缘。
女帝历尽艰难险阻,跋涉千山万水,终至昆仑仙境。亲诣仙宫,虔诚朝拜,得见西王母。王母见女帝心怀天下,甚为爱之,欲以长生不老之术赐之,使女帝永驻仙山,列为座下玄女。
然女帝志不在此,一心求得衍育之仙丹,以延续血脉,为后世子孙计。王母闻之,感其诚心,遂赐生子之秘药。此药神奇无比,服之无论男女,皆可有孕,女帝自此不受生育之困。
由是女帝之血脉得以延续,女子之地位亦渐趋尊贵,后世王朝因之而变,女子亦能承继大统,执掌乾坤。此乃女帝西行求仙之善果也。”
芈遐白羽般的长睫轻颤,平静地问道:“若你是那位女帝,将何以择之?”
“我并非那位女帝,无法真正设身处地地为她做出抉择,任何评价都难免片面。”
刘宝珈目露沉思,片刻后,复道:“不过,我曾听闻,人们对于血脉延续的执着,源自于对消亡的恐惧。倘若能够长生久视,与天地同寿,那么是否有后代传承,又有什么关系呢?历朝历代的帝王,无不渴望长生。”
“若是我,自然会选择追求长生之道。”
她粲然一笑,语气带着几分坚定。
芈遐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微笑,笑起来眼中那抹孔雀蓝仿佛初春的微风,既带着冰雪消融的温暖气息,又蕴藏着彻骨冷冽。
仙人纵然露出笑意也是疏离的。
他长叹道:“长生是恩赐,亦是劫数……若吾予你长生,你可愿受之?”
刘宝珈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微微瞪大了眼睛。她心中尚存疑惑,仍然保持着一份警惕,没有完全相信芈遐的话。
芈遐继续说道:“想要成仙,必须同时具备仙骨与仙缘。你出身帝王之家,身上流淌着祖先传承下来的仙骨。而你落下悬崖遇见吾,这便是你的仙缘。如今,你仙骨仙缘皆备,成仙对你来说并非难事。”
“吾修炼成仙已久,却也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在吾仙解之后,吾会将自己的内丹交给你服下,你便能继承吾的仙力,获得长生……”
“仙解?原来仙人也会消逝?长生……而非不死不灭?”刘宝珈轻声自语,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仙人由人修炼而成,并非生来便是神仙。不老不死、不伤不灭,那是上古神仙的能力,如西王母之类的存在。”
芈遐的目光中带着平静的关怀,他看向刘宝珈,柔声道:“前人绝天地通,如今,人、仙、神三界界限分明,人界灵力枯竭,再也无法飞升上界。即便你继承了吾的衣钵,拥有了仙力,也只能使用一些仙术,活得更长久一些……”
即便如此,这个机会对于凡人来说仍然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凡人寿命不过百年,能延长寿命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刘宝珈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敢问仙人,您何时会仙解?”
“大约……在两百年之后。”
芈遐翠蓝的眼眸中流光浮动,思索片刻后,他轻抚下巴给出了这个答案。
刘宝珈听了只觉得眼前一黑,若是体弱多病之人,恐怕此刻已经吐血不止。
她苦笑一声:“仙人,恐怕在那之前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看着刘宝珈这副模样,芈遐微微一笑,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区区两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你不是已经有了延长寿命的方法吗?”
刘宝珈心中猛地一惊,他仿佛看穿了自己身上背负着的系统,可以通过完成昏君任务来延长寿命的秘密。但他点到为止,并未深究。
芈遐缓缓说道:“你不必急于做出决定,吾只是给你一个选择。你可以先成为一世明君,度过凡人幸福美满的一生,吾再将仙力传给你。
到时候,你既可以做一个贤明的君王,也可以成为一个拥有仙力的仙人。其实,这两者并非不可兼得。”
刘宝珈凝视着芈遐,终于缓缓开口:“仙人,此事重大,我还需要一些时间想一想。”
“仙人可否随我一同入世,我愿在宫中为仙人修建一处居所,并以国师之位相待。这样,待我深思熟虑之后,也能及时给予仙人答复。”
芈遐闻言,点了点头。
“陛下有心了。只是吾素来不喜声音嘈杂,也不愿有太多外人探访。陛下在宫中为吾寻得一处幽静之地即可。”
……
仙人入世,住进了皇宫中的摘星台。消息一经传出,人们议论纷纷。有的大臣还上书请求陛下允许他们有机会一睹仙人的风采。宫人们也时常偷偷聚在一起,议论着仙人的模样与神通,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仙人,甚至得到仙人的恩赐。
但为了芈遐的清修,刘宝珈下令将摘星台列为皇宫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踏足。
每当夜幕降临,人们只能听到摘星台上偶尔传来的悠扬琴声……
回宫之后,刘宝珈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由自主地反复琢磨着芈遐所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日,她坐在临水的台阶上出神,身旁是一池碧水,花树挺拔而立,在水中映出倒影,微风吹拂,落英缤纷。
衔枝撩起自己的袍摆,挨着刘宝珈坐下。
“陛下这阵子一直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心事?”
刘宝珈转过头看向她,笑容中带着几分无奈。“一言难尽啊……”
说话的间隙,她还轻轻摘下了落在衔枝鬓边的一片花瓣,眸光隐忍。
衔枝蓦然攥住了刘宝珈的手腕,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肌肤的柔暖传递过来。
“我遇到不开心的事,就会去骑马——陛下要不要一起去?莲花,也想陛下了……”
刘宝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莲花只是一匹马,又不会说话,它怎么会想念我呢?”
刘宝珈的另一只手沿着衔枝的腰侧轻轻滑动,似乎在寻找瘦窄腰间的软肉,想要逗她发痒。
她眼中笑意闪烁,继续追问:“是莲花想我了,还是你自己想了?”
看似轻柔的触摸却带来绵绵的痒意。衔枝扭动身子躲闪,不一会儿就变得气喘吁吁,脸颊染上些许薄红。
随后,她抬起头专注地望着刘宝珈,眼中只余一人的倒影,露花不及。
“是我自己想了。我是真的很想念陛下。”
刘宝珈用双手捧起衔枝的脸颊,自胸膛里传来震颤,仿佛有一只被困住的鸟儿在不停地扑腾,快要跳出来。
随着距离的拉近,唇瓣渐渐相贴,情意如丝般缠绕、相牵,融于一吻。
在这一刻,她的心境反而平静了下来。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即便成仙,那也是两百年后的事情了。
与其为未知的未来忧虑,不如过好现在的日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