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
沐浴过后的沈子鸾伏于榻上,满头青丝如同被水浸湿的黑色绸缎,又似股股交融的黑色水流,沿着光滑的被面流淌下来。
他怀中抱着金丝软枕,垫在身下,将胸膛顶起微微的弧度,拱起的腰背线条流利,弧度优美,宛如瘦嶙嶙山峦蜿蜒起伏的剪影,白润的肌肤像是薄胎细瓷,能透过光去。
下身化为一条蛇尾,静静地盘踞在那里,只等人靠近,便缓缓游动,紧紧缠绕。
他的瞳眸之中一点一点流露出兴奋的光芒。
“陛下,今夜臣留下来陪你好不好。”
刘宝珈尚未开口,沈子鸾的手指已轻轻按在她的唇上,他轻点她的唇瓣,一股馥郁的幽香窜入鼻腔。
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从前唱过的狐仙报恩的戏码。唇角一勾,笑容魅惑,眉目间流转出的风华令人心荡神驰。
“让小仙看看你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刘宝珈笑着看他,按下他伸至半空的手,“病着呢,没力气。”
沈子鸾轻啧了一声,笑意不减:“嗯……臣伺候陛下就是……”
“麻烦。”不堪其扰,略显无奈。
拥住了他,宛如怀抱一枝瘦伶伶的兰花,香气扑鼻,寒意刺骨。
兰花蕊瓣零落成泥碾作尘土,香气愈发浓郁,她的身躯也渐渐被这兰香所浸染。
……
一夜过去,刘宝珈好不容易有所好转的身体又变得虚浮无力。
当陈太医前来诊脉时,她神色困乏,连连打着哈欠。
陈太医摇头叹息,忧心忡忡道:“陛下恐怕是夜里受了凉,邪气侵体,导致风寒病情加重了……”
“臣斗胆进言,陛下切勿因一时之乐,仗着身体稍有好转就肆意妄为……这实在是胡闹啊!”
陈太医言辞间难掩激动,刘宝珈望着他那微微颤动的花白胡须,一时竟无言以对,只能默默承诺:“朕日后定会遵照医嘱,不会再胡来了。”
自那日起,沈子鸾被君后下令,暂时不得再近身伺候陛下。随后几日,侍疾的任务便交给了崔仪。
崔仪真正是尽心尽力地履行着侍疾之职,时刻留意着刘宝珈将药服下。
“陛下今日的药可喝了?勿要再让臣见到陛下偷偷将药倒掉——窗边青玉花樽里的水仙花已经死了好几株了。
崔仪不会像他人那般,在药里放蜂蜜,汤药露出苦涩难咽的本色。刘宝珈满心抗拒,唯恐避之不及。
崔仪端坐于榻边,轻轻搅动着碗中的药液,深褐色的液体在碗中旋转,带起一丝涟漪。
他的目光落在刘宝珈身上,轻叹一声道:“当真那么难喝?”
刘宝珈点头如捣蒜。
崔仪端起药碗,抿了一口,长眉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来,递给刘宝珈道:“臣已尝过,不烫,也不苦的,陛下快喝吧。”
“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的身体早点好起来,方能主持大局啊。”
刘宝珈只得接过药碗,一饮而尽。眉头紧锁,脸色瞬间变得有些扭曲。看到这一幕,崔仪却笑了。
容堇在君后的安排下也曾来侍疾过。
他轻手轻脚地步入寝殿,跪在榻下。
刘宝珈正倚在小几上看书,一时间并未察觉。直到她移开书卷,目光无意间扫过下方,才发现容堇不声不响地跪在那里。
“来了多久了?怎么不出声的……起来吧。”刘宝珈微微一笑。
容堇低垂着眼帘,侍立在刘宝珈身旁,宛如一尊静谧的烛台。
刘宝珈打趣道:“未央宫里的烛火都归你管,干脆你就做个掌灯的吧。”
容堇闻言,脸颊遽然间变得通红,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宝珈随手指了个位置让他坐下,自己则继续翻看着书卷。
夜晚的时间在滴漏声一点一滴中过去。
突然,容堇的余光瞥见刘宝珈的袖口有一处开线。他心中一动,不禁开口道:“陛下的袖子破了,臣替您补一补吧?”
刘宝珈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寝衣不知何时被刮了一下,袖口处有些开线发毛。
她微微一笑,随手解下外衣递给容堇,自己则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里衣。
容堇小心翼翼地接过外衣。随后,宫人呈上针线,他便在灯下默默开始缝补。
摇曳的烛火模糊了他的侧脸,竟有几分明珠生晕的味道。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
他神情专注,灵巧的手指在针线间穿梭自如。他一边缝补,一边解释道:“陛下,这袖口开线虽不大,但若不及时缝补,恐怕会越扯越大。臣先将线头打好结,从衣物内侧穿针引线,针脚尽量细密平整,缝补出来也不易被人察觉。”
“朕平日里忙于国事,这些琐碎之事倒是未曾留意。想不到你绣工精湛,可算心灵手巧了。”刘宝珈不禁赞叹。
容堇低头拈了一股新线,低声道:“家道中落,又要维持世家的体面,生活难免拮据。臣平日里也会做些针线活来补贴家用,让陛下见笑了……”
“陛下平日里若是有衣物鞋袜需要修补,臣都愿意尽力一试……”
刘宝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天子的衣物几乎每日都换新的,就算偶尔穿了两三次,也绝不会穿到破的地步,更不用说补了。容堇的情况却大同,他的衣物首饰往往需要反复穿戴,自然免不了缝补修缮。
刘宝珈没有直接点破,而是思忖片刻后,带着安抚的笑意道:“好,如此倒也是节俭之举。你既擅长此道,便交由你处理了。”
……
衔枝白日里要务在身,只有到了夜晚才有空闲陪伴在刘宝珈身边。她进来的时候刘宝珈已经睡熟。
衔枝轻轻坐在床榻前,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凝视着这张清妍的荷花苞似的面庞,不知在想什么。
她时不时拿起一旁的帕子,给她擦拭汗湿的额头,拨开黏在脸上的碎发。
“陛下……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不知是听到了她的轻声呢喃,还是感受了她的抚摸,刘宝珈下意识捉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相依,垂下手肘贴在了自己的心口,才继续安心地沉沉睡去。
一连过了数日,刘宝珈这磨人的病总算是痊愈了。岁月的车轮辗转留下印痕,季节也彻底转入了冬日。
江山一夜,琼瑶万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