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后,帝闻有宵小之辈,胆敢触犯国法,私自铸币,且兼掳掠无辜百姓为奴,扰乱民生,撼动国本。帝震怒不已,遂下旨严查,以正乾坤。
帝命璇玑处及玄凤卫秉雷霆之势而下,彻查此事,终得实据,证实确有奸人,以冶炼之名,掩人耳目,私铸铜钱,又设陷阱,诱捕良民,使之沦为苦役,哀鸿遍野,民怨沸腾。
帝闻报,痛心疾首,遂颁旨意,以正国法。其一,私铸铜钱者,皆以重罪论处,首恶者,处以极刑,以儆效尤;其二,掳掠奴隶者,无论主从,一律严惩不贷,所掳之民,即刻释放,归还原籍,并赐以银钱,以慰其苦;其三,命工部,严加监管铸币之事,以防再有私铸之患;其四,命有司巡视四方,察访民情,以防此类恶行再度发生。
事发之后,刘溪归咎于管事家仆,斥其背信弃义,言此皆彼一人所为,与己无涉。
管事惧而自书认罪,并焚矿场数座。此事遂寝,刘溪虽涉事甚深,然以其为平阳长公主,皇室宗亲,不便施刑,遂幽禁于府。
与其相勾结之卢元义,则遭流放充军,籍没家产之罚。
……
昔日繁华热闹、门庭若市的公主府,如今大门紧闭,萧索冷清。
刘宝珈步入内室,只见道道纱幔垂地,床帐内隐约透出一抹人影。刘溪颓然地倒在榻上,仰头看天,四周沉浸在一片沉沉的孤寂之中。
她穿着一身素色衣服,乌发尽散,卸下了满头珠翠,眸中亦不见往日的流光溢彩。
刘宝珈启唇唤道:“小姑姑。”
她仿佛从梦中惊醒,眼神逐渐聚焦在刘宝珈身上,脸上瞬间涌上一抹意外与欣喜。随即,她从榻上跃起,跌跌撞撞地向刘宝珈奔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紧紧拽住了刘宝珈的裙摆。
“陛下——”
她呼唤着,眼中闪烁着期许,“陛下你来看我了!陛下,臣是无辜的,臣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都是那恶仆所为啊!陛下,请你相信臣,臣一无所知啊……”
她慌乱地为自己辩解,心中暗自思量,既然刘宝珈还肯亲自前来探望,或许自己还有重获自由东山再起的可能。
她的眼眶中盈满泪水,抱住刘宝珈的膝窝,痛哭流涕:“陛下,看在我们昔日的姑甥情谊上,看在我一直忠心耿耿为您献上美人的份上……求您开恩,放我出去吧……”
她心中疑惑重重,不知刘宝珈究竟从何时开始怀疑她。沈子鸾传来的暗信明明说一切如常,可背地里却是陛下早已察觉,并暗中调查,最终雷霆出手查清事实,发落了众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措手不及。
她恨沈子鸾的无能,但更明白为了活着出去,自己必须表现得更加凄惨逼真。
正当她声泪俱下之时,刘宝珈却毫不犹豫地踢开了她。
刘溪跌坐在地,茫然的神情中掠过一丝怨恨。
“私自铸币、掠夺良民,你觉得朕会冤枉你吗?”刘宝珈冷笑一声,“正是看在我们这点血缘之情的份上,朕才仅仅以此发落了你。”
“你豢养私兵,分散养在各处,私造军备,擅用武器甲胄,还向刘泠高价购买马匹……这些罪行,哪一条冤枉了你?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不向世人揭穿,是朕给你留的最后一点体面。”她的话语如同冰刃,刺穿了刘溪的伪装,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刘溪的神色几番变化,面容近乎扭曲,脸色阴沉如水。
随后,刘宝珈又向外踱了几步,讥讽地一笑,“哦,对了,傩祭仪式上的变故也是你做的吧?是你命那群人犯上作乱,妖言惑众。”
既然话已经说开,便不再给彼此留一丝余地。曾经戴上假面与之周旋,如今撕破了最后一层伪装,不再扯起温情脉脉的幌子。
刘溪双手撑地,勉强支起上半身,胡乱用手将泪水向上抹去,指尖不经意间抚过鬓边,重现了几分曾经的雍容闲雅。
她大声质问道:“我有什么错?!”
“你我同为刘氏子弟,皇家血脉,为何你能嗣位称帝,君临天下,而我只能守着一方封地,当一个小小的长公主?这天下,我也想争一争!”随后,她霍然大笑,朝地上啐了一口,“刘泠向你通风报信,你与刘泠联手了,对不对?”
她眼中浮现出轻蔑的笑意,“刘泠也就罢了,父皇在世时他是个卑贱的野种,给本宫提鞋都不配。”
“你继位的时候不过是个八岁的黄毛丫头,连牙都没长齐,凭什么那群大臣会拥护你而非尊立我?立嫡立长,可笑的规矩……”
看着她近乎癫狂的模样,刘宝珈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说道:“我本以为姑姑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性情中人,原来姑姑的心中,江山社稷还是重于一切。”
“废话,在江山面前,美人何足一提?”刘溪冷哼一声,脸上满是痛苦和不甘,“我以纵情酒色自污名声,不过是为了韬光养晦,以待来日……”
“却没想到,你觉察得如此之快……”
她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感慨造化弄人命运无常,天不助她。
对她而言,羽翼尚未丰满便被剪去;而对刘宝珈来说,这只是防患于未然,将任何对于帝位的威胁扼杀在萌芽之中。
“成王败寇,我认输。”刘溪言简意赅,闭上了双眼,脸上再无任何情绪波动。
刘宝珈道:“念在你是朕的长辈,朕会赐你全尸。匕首、白绫、毒酒,你自己选吧。”
话音未落,随行侍从便恭敬地呈上了这三样器物。
匕首寒光凛冽,仿佛只需一瞬便能割断人的喉咙;白绫看起来那么轻,又那么重,能将一个人的生命悬于一线,悬挂在梁上;毒酒……还是毒酒最好,清澈透明的酒液,倒映出人影,看起来醇美甘甜。
刘溪脸上带着笑,缓缓道:“昔日我为你行及笄礼,置酒祝你长寿。如今,你也祝我一杯酒吧。”
刘宝珈微微颔首,依言端起了酒樽,拱手递给了她,声音轻缓而柔和:“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与此同时,刘溪饮下了杯中酒。
顷刻间,绞痛席卷全身,她肠穿肚烂,只能吐出一丝微弱的喘息:“选错了……这毒酒,好痛……”
她双手无力地向上举起,虚虚抓握着,似乎想抓住什么,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残存的一丝生命如流沙般逝于掌心。
她的身躯重重地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口角流出,蜿蜒一地,染红了华美的氍毹。
她的眼睛半睁半阖,恍惚之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幻梦中的景象。
宫墙巍峨,月隐星藏,她率领铁骑兵临城下;霜染红叶,她踏着万千尸骨登上天阶御座,戴上了那顶旒珠摇曳的沉重冕冠……一抹笑意残留在她的嘴角,却已再无生机。
刘宝珈静静地看着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日光穿透昏暗的内室,将她侧身的轮廓一分为二。一半身子沐浴在光中,光亮而温暖;另一半身子则被阴影覆盖,仿佛沉浸于冰天雪地,僵硬而寒冷。
她不由得扯了下嘴角,这一动作牵动眼眶,眨落一滴泪来。算作是对平阳长公主最后的奠仪。
随后,她迈出了房门。暑热炽烈,蝉鸣声声。忽感天光久违,恍如隔世。
“平阳长公主薨了。”她平静地宣布道。
很快,刘溪病亡的消息便传了出去。对外宣称是突发疴疾,遽然薨逝。仍循平阳长公主之礼以葬之,丧仪备至。
……
【叮!支线任务“谜团重重”已完成,奖励“平安符】
【平安符:旦逢良辰,顺颂时宜。使用后可提升幸运值】
【叮!隐藏成就“明暗交织”已达成,增加寿命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