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光稀薄，偌大的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肃穆的脸庞。
岁旦前夜，宫中例行举行傩祭仪式，以驱鬼逐疫、祈福攘灾。
刘宝珈虽已多次目睹这古老而神秘的傩舞祭祀仪式，但总觉得今年的氛围隐隐透着几分不同寻常。
朝臣会集，备傩已毕，舞傩表演正式开始。
舞台上，方相氏身披厚重的熊皮，头戴黑红相间的黄金四眼面具，一手紧握长戈，一手持坚盾，率领着驱鬼队在鼓乐齐鸣中起舞，步伐沉稳有力，气势恢宏。
方相氏一边作出驱赶追杀的动作，一边口中快速念出冗长复杂的咒语。
而“十二兽舞”的表演者们，则分别扮作甲作、巯胃、雄伯、腾简、揽诸、伯奇、强梁、祖明、委随、错断、穷奇、腾根等十二神兽，他们身披兽衣，头戴形态各异、栩栩如生的面具，随着鼓点起舞，一边舞蹈，一边追逐着想象中的恶鬼。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韵律与力量，仿佛能让人看到神兽们穿梭于山林间的矫健身影。
阵阵阴风吹过，烛火摇晃得愈发剧烈，编织出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氛围，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涌动。
刘宝珈则紧盯着舞台上的动作，在黑夜中的目光锐利藏锋，时刻注意着防备可能出现的意外。
她朝身旁的衔枝递去一个眼神，衔枝立刻心领神会，握拳举至额面。“听到。”
注意警戒，随机应变。
突然，万千星子炸成火花，方相氏与十二兽们从舞台上跃下，四散开来，他们手持兵器击打宫殿四角，驱赶潜伏在内的恶鬼。
方相氏面具上的四眼金光闪闪，透出一股诡异莫测的气息，他在空中时而大跳，时而屈身前进，手中的法器在空中挥舞出一道道残影。
瞬息间，方相氏如同鬼魅般越过众多席位，径直奔向刘宝珈！此时，鼓声大作，宛如雷鸣般在耳边炸响，震耳欲聋。
他的指尖突然喷射出一股炽热的火焰，在夜空中熊熊燃烧，众人眼中闪过一丝敬畏，据说这是驱除邪祟的灵焰。
然而，当这火焰接触到刘宝珈身体的那一刻，竟诡异地变成了幽深的蓝色，宛如鬼灯中绽放的悠悠萤火，灯光一闪，猛然照亮了一张清丽的面容，花颜月貌竟被衬得透出一丝鬼气！
方相氏立刻反应过来，恐惧不安地大叫着后退，声嘶力竭地喊道：“妖女！”
“她是妖女！她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她是被野鬼借尸还魂的妖女——”
方相氏的呼喊声在宫殿中回荡，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原本庄严的仪式现场变得紧张而混乱，有的宫人和官员们甚至惊慌失措，四处奔逃。
刘宝珈心中一惊，瞳孔骤然收缩，她感到一种被意外戳穿的不安，像是赤裸着立于人前。居然被他误打误撞地说中了一些情况——但他肯定不知道系统的存在，否则也不会将其简单归结于“借尸还魂”。
又或许，他本就是受人指使，故意妖言惑众，根本就看不出任何鬼魂的踪迹，只是为了往刘宝珈身上泼脏水，制造混乱和嫌疑。无论哪种情况，刘宝珈都不能允许他的存在。
此人断断不能留下。
就在这时，明明刘宝珈什么也没做，方相氏的身体便开始剧烈地抽搐，仿佛在与虚空中的恶鬼进行缠斗。
他仰天长啸一声，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咒语，手持长矛冲了上去，试图将附着在刘宝珈身上的邪恶驱逐出去。其他驱鬼的傩者见状也跟随在他身后，纷纷冲上前来。
刘宝珈眉目一凛，起身后退了几步，冷声道：“妖言惑众。”
“当斩！”
衔枝迅速接话，拔剑出鞘，一阵凛冽的寒光闪过，剑刃已悬在方相氏颈间。
抽刃而出的瞬间，血溅三尺。
将所有人震慑得呆立当场。
方相氏满面惊恐骇然的头颅滚落在地，还咕噜噜地转了几圈，刘宝珈厌恶地将它踢远。
在紧张凝重的氛围中，衔枝守候在她身旁，剑尖毫不犹豫地朝向外界，与所有人对峙。
紧接着，刘宝珈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过在场的群臣，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再敢有口出妄语的，当如此人！”
其他驱鬼的傩者已经被卫兵悉数拿下，四肢捆绑跪伏在了地上，嘴巴被麻布狠狠塞住，喉咙像是被风贯穿，只能发出嘶嘶的气音。
“臣不敢——”
群臣纷纷伏地而拜，稽首再拜，脸上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敬畏。
尽管这些犯上作乱的贼人已经被擒拿，翻不起浪花，但方相氏方才所言的鬼魅附身之说恐怕已经在一部分人的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有些人眼神躲闪，心怀鬼胎，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有些人甚至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你听见了吗？方相氏说陛下被鬼魅附身了……”
“哼，这种话你也信？我看是方相氏自己心中有鬼，才编出这样的说辞来。”
“可万一真的是这样呢？毕竟这世间奇事众多，谁能说得清？”
“别胡说！若真有鬼魅，那陛下岂不是……”
“嘘——小声点，别让陛下听见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万一这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卫灵越方才一下子就冲了出去，在抓捕傩者的时候最为积极。他三下五除二便将他们全部撂倒，一个勾拳重重砸在一人脸上，青面獠牙的面具脱落，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人脸。
他大声喊道：“这些贼人不知受何人所指使，居然敢污蔑陛下！陛下一定要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挨个审问，问出幕后主使，给陛下一个交代！”
谢舒颜也站了出来，拱手作揖道：“傩祭发生此次意外，乃是掌管祭祀的太常失职。臣也请陛下依律处置太常，以肃清宫闱。”
翟青面露担忧之色，关切地建言道：“陛下受惊了，不妨先移步别处稍作休息。”
听到所有人的话，刘宝珈依然保持着冷静镇定。她明白疑心已经种下，只有想出办法证明自己，才能破解这个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