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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如琢如磨

    是日,几名宫人合力将几只沉重的木箱抬入殿内,放下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扬起了一片灰尘。

    谢初华跟随刘宝珈身后款步而来,望向那些箱子的眼神疑惑、迷蒙,又有几分不敢置信。

    宫人散去,刘宝珈走上前,掀起其中一个木箱的盖子。里面堆满了做工精致但已略显陈旧的玩具。

    她伸手进去随意拨弄了几下,便翻出一辆设计独特的青铜鸠车。这鸠车两侧翅膀处各有一个车轮,尾部还装有一个小轮,鸠鸟的胸前嵌着一个小圆环,只要将绳子穿过圆环牵动,鸠车便能跑动起来。

    谢初华莞尔一笑,目露怀念之色,“这似乎是我儿时的玩意。”

    刘宝珈在脑海中想象着那个年幼的谢初华手中握着线绳,牵引着鸠车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时的你一定很可爱。”

    谢初华玉颊微微浮出几缕红晕,轻咳一声道:“孩童天性本就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轻轻抚摸着那青铜鸠鸟的背部,指腹上也沾染了些许薄灰,“不过,族中长辈尤为不喜,只道玩物丧志,便将这些都封存起来了。没想到今日还能被陛下找来,重见天日。”

    随后,刘宝珈又走向另一个箱子,伸手抬起沉重的箱盖,猛然一掀,只见里面满满当当堆叠的全部都是一摞摞竹简。

    这些竹简因经年累月而落上了一层浮灰,编连竹简的皮绳也变得松散断开。上面密密麻麻的清秀字迹,皆是出自谢初华之手,都是他曾经受罚抄写的家规和经文。

    他怔然了许久,许久后,眸里雾沉沉。

    终于,他开口问道:“陛下怎么突然把……这些东西都找了出来?”

    刘宝珈倏然握住他的手。

    “曾经,这些东西给你带来了痛苦,成了你的枷锁。但它们本就不该存在,更无权占据你的生活,与其让它们继续被束之高阁,成为无用的摆设,不如当作柴薪取暖。”

    说着,她从箱子里取出竹简,一卷一卷地丢进炭盆中。炭盆里血橘色的火焰不断吞噬着新投入的竹简,火舌翻卷间灰飞烟灭。

    望着明灭不定的火光,谢初华迷茫的神情终于如拨云见日般散去。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无形的包袱。

    又是一卷竹简被投入炭盆中,这一次,是他亲手烧的。

    他不断地伸手扯过几卷堆叠在身旁的简牍,一卷一卷地丢进火焰中。

    红檀木箱里的书卷渐渐减少,空气中弥漫着火焰燃烧时特有的焦味,温度也渐渐升高,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燥热起来。

    他的额角沁出两滴汗珠,晶莹地挂在他鼻尖,悬而未落。火光映照下,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被照亮,柔和温顺的侧脸恍惚间和孩童时一般无二。

    他喃喃道:“陛下……这些竹简烧出来的火,当真很暖。”

    刘宝珈温声应道:“初华……”

    她将他紧紧揽入怀中。身旁是燃烧得正旺的炭盆,灰烬被风一吹便飘舞起来。她依旧岿然不动,腾出一只手牢牢扣住他的脑后。

    “有陛下带给我的火,我便可不畏惧冬日刺骨的寒。”谢初华偎在刘宝珈怀中,双目微合。

    哪怕竹简焚烧殆尽,火光扑朔渐熄,灰烬只残留稀薄的余温,总会有一个温暖的身躯成为新的火源,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刘宝珈认真道:“只要你能开心,朕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谢初华的眼眶内蓄起一层晶莹的泪水,宛如天上的星子欲落银河,但最终没有落下。转而,他无声地勾起了一个恬静的笑。

    这笑容不仅仅只因为这些被烧毁的竹简。即使简牍被烧,囚住他的牢笼仍在,世俗的规训也早已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将他牢牢捆绑束缚其中。

    但就在这时,有人隔着铁栏给他喂了一滴蜜——这丝甜意足以支撑他继续前行,奉献一生光热。有人在意他,爱着他。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人都说君子如玉,玉不琢不成器,君子当历尽磋磨,方能成就一番事业。

    人们只看到精致通透的玉器,欣赏它、赞美它,却从未有人在意过未经雕琢的璞玉。

    唯独陛下在意起了他的年少之时,他在还未被磨成玉器的时候便得到了承认。这让他怎能不心旌摇曳,拼尽一切想留住这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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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言丹:这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丹药,最大的作用就是能让人说真话(服用者会不由自主地吐露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