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一开便持续了整个上午,长久如此跪坐,不仅膝盖疼痛难忍,体力也渐渐不支。
当工部尚书念完奏本,翟青正准备启唇给出答复时,猛然间,他的耳内爆发出一阵嗡鸣,什么也听不清了。
紧接着,脑袋一沉,眼前瞬间旋天地转,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倒,险些一头撞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
幸好,身旁的宫人眼疾手快,及时将他搀扶住,焦急地呼唤道:“丞相大人,您没事吧?”
翟青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失态了。众人的目光此刻都聚焦在他身上,他的面庞不禁浮现出一丝羞赧。
他立刻拂开了宫人搀扶的手,重新跪好,脊背挺得笔直。
随后,他拱手向刘宝珈的方向,沉声道:“臣一时晕眩,失了规矩,请陛下恕罪……”
刘宝珈忽而皱起眉头,神色间似是不悦,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翟相为何会突然晕倒?”
“来人,传御医!”她立刻下令。
翟青万万没想到陛下会如此兴师动众,不仅亲自关切他的身体,还特意派来只为皇帝诊治的御医为他看诊。
他百般推辞,面露难色:“陛下不必担心,臣实在无碍……”
可刘宝珈却不由分说,甚至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翟相可不要讳疾忌医!”
话说到这个份上,翟青再也无法拒绝,否则便是违抗君命。御医很快便赶来宣室殿,请安过后,为翟青简单地把了个脉。
随后御医回禀道:“回陛下的话,丞相大人是因为日夜劳累,睡眠不足,加之膳食简素,体魄虚弱,气血不充,才偶有晕眩之症。此病虽不致命,但若长此以往,必然对身体有损……”
刘宝珈听完御医的话,竟然重重拍案而起,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她怒声道:“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
翟青愣住了,其他官员也跟着愣住,随后连忙劝慰。
刘宝珈目光如炬地看向翟青,问道:“翟相,我问你,你昨夜是几更睡的?今早又吃了些什么?”
翟青心中略有不安,不知道陛下问这些的用意何在,如实回答道:“昨日公文繁多,览之未尽,便睡得晚了些,不过四更天,平常都是五更天才睡……今早为了上朝,只用了些莼羹……”
刘宝珈眉头紧锁,眉毛竖起,一双乌灵闪亮的眸子里像是噌的一声着了火。
“纵然公务要紧,也要保重身体。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是折损国之栋梁!要让朕也跟着痛心吗?朕命你今后不得如此过分劳神苦形!”
这番话语中虽带着几分嗔怒,却藏着更深一层的语重心长与爱护,本以为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燎原烈火,却成了一场温润如酥油的细雨,不期而至,轻轻落在了翟青的心头,滋润他的心田。
身为臣子,哪有未曾受过君主责备的?早年侍奉先帝之时,即便是再刺耳的话语,翟青也听过。
可如今当听到少帝用稚嫩的童音说出表面斥责实则关心的话语时,翟青的内心竟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已年过四十的他,此刻鼻子不禁发酸,眼尾泛红,眼眶中闪烁着几许泪光。
他缓缓一叩首,感激涕零道:“谢陛下关怀!臣一定不负所望,保养身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答陛下的拳拳爱护之心!”
刘宝珈脑中的系统顿了一下,似是不情不愿地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叮——昏君任务1已完成,增加寿命三个月】
……
散朝后,翟青是被人抬回去的。这话不是夸大,方才他在殿内几近晕厥,因而陛下特赐步舆一副,载他归府。
正当翟青阖目养神之际,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带着笑音:“翟大人请留步。”
帘幕掀起,一抹银朱色的秾艳身影如梅枝般摇曳。
谢舒颜款款而来,嘴角挂着一抹笑意,调侃道:“翟大人在宫中乘舆而归,真是威风凛凛,令在下好生羡慕啊。”
翟青闻言,连忙拱手作揖,笑道:“谢姊这是在取笑愚弟了。”
谢舒颜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却并无恶意。二人同在朝廷为官多年,私交甚笃,常以姊弟相称,彼此间知根知底,因此许多话便不再避讳。
翟青轻轻叹了口气,感慨道:“陛下此举的深意,我又岂能不知?作为臣子,总是难免被君王的恩泽所打动。陛下虽年幼,却能如此礼贤下士,拉拢人心,这自然是好事。”
“明主难遇,但愿她是。”
谢舒颜依旧笑吟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