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月长这么大,还从没过过这么一个煎熬的中秋。
从前,就算上官寒山从来不搭理她,可她依旧是大夏万人瞩目的怀晚公主。
随便做点事,都可以邀买人心。
尽管得不到她想要的爱,可不会寂寞。
哪怕和那些面首荒唐一夜,起码心里是踏实的。
可是如今,她惶惶不可终日。
自从使者前往西周后,她便彻夜难眠,整日里和玲珑彼此试探、互相提防。
他怕她卸磨杀驴,拿了他的手枪就要灭他的口。
她恐他临阵倒戈,要她的项上人头做投名状,换取他的一线生机。
两人各怀鬼胎却满嘴爱意,夜夜抵死缠绵。
叫外人看来,倒像是一对如胶似漆的神仙眷侣。
“玲珑,今日日本宫右眼跳得厉害,恐有祸事发生。
不如你将那暗器交于本宫保管,也好叫本宫第一时间对付那个贱人和义父。
等他们两个都死了,这大夏,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么?
到时候,夷平西周,一统北芦洲,本宫封你为国夫,与本宫共享繁华可好?”
玲珑一扭身,依偎在她怀中,露出雪白紧实的肌肤,开口就是撒娇
“有玲珑寸步不离地保护着公主,谁敢对公主不利?
况且,枪里的子弹只剩两颗,公主若误触了机关,浪费子弹事小,伤着公主事大啊。”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暗卫慌张的声音。
“公主,不好了,咱们的所有地盘,都被独孤首辅带人清剿了,一个不留啊!”
“什么?!”
独孤不夜可真是心狠啊,送她这么一份中秋大礼。
她早该知道那两个江星烟派来的探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在大牢里的!
只不过,向来中立的独孤不夜,怎会掺和她的事。
“公主,如今咱们兄弟,就剩下公主身边的五个了。
那些个弟兄死的不明不白,公主你可千万要替弟兄们报仇啊!”
罗月本来就烦,怎受得住一个暗卫在面前指手画脚。
“你在教本宫做事?!”
“小的不敢!”
要不是看在如今只有五个暗卫的份上,她早就手起刀落,将这人劈了。
不等她想出对策,又有王宫中的大太监来请。
“公主殿下,首辅大人有请。”
罗月和玲珑同时打了一个突。
此时可不是进宫的好时候。
独孤不夜心狠手辣,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要将他二人先行处置了?
思及此,罗月咬牙暗恨,给暗卫打了一个手势。
五个身影急速消失在黑夜中。
独孤不夜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五个暗卫对付他,绰绰有余。
是他先逼她的,就别怪她破釜沉舟。
“朱公公,昨夜中秋月圆,本宫思及义父,悲痛难忍,借酒浇愁,如今依旧头痛欲裂、难以起身。
不知首辅大人唤本宫何事?”
朱公公是上官寒山身边的老人了。
当年就是他陪着上官寒山四处逃亡,那位江amp氏千金,温婉贤淑、心地善良,她对国主用情至深,生下的女儿,怎会动手杀了她的亲生父亲?
其中必然有诈,他又怎会不明白。
好在首辅大人是个门儿清的,这几日连番主事,将罗月的阴谋几近粉碎。
尤其是今日早晨,首辅大人收到了影卫传来的消息,国主一切安好,一切按原计划进行。
“公主莫要为难老奴,首辅大人嘱咐了,不管如何都要将公主请过来,有要事相商。”
朱公公一错身,露出身后一队金吾卫。
“公主,请吧?”
罗月暗咬银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公公倒是客气。”
她却不敢怠慢,只能尽可能地拖时辰。
直到朱公公不耐烦地催了第三次,暗卫都还没回来,罗月才顶着一层薄薄的冷汗,同玲珑走出宫殿。
金吾卫手中的大刀,却将玲珑拦在了后面。
罗月心中震恐,但面上确实一副愠怒的模样:“朱公公,这是何意?”
朱公公蔑斜着眼睛,淡淡说了句:“首辅只请公主一人前去。”
玲珑又慌又急,偏偏他还不能做什么,毕竟于身份上,他只是罗月的男宠。
失去了系统的庇佑,他只是一个随时会被杀死的凡人。
罗月强自镇静:“既然如此,让本宫嘱咐他几句便好。”
玲珑知道,这是罗月要用最后的时间跟他要手枪。
他别无他法,只得从两人重叠的衣袖中,将最后的保命武器递了过去。
罗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她转身与朱公公一同往王宫走去,再没回头看玲珑一眼。
玲珑心头一沉,想要追上去,闪着寒光的大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郎君请留步,首辅吩咐,让我等请郎君去一处僻静所在。”
玲珑惊惶至极,想要放声大喊,就被一记手刀劈晕了过去,再不知什么。
一路上,罗月不敢多问,朱公公也什么都不说,跟随着一队金吾卫,发出盔甲相击的金石之音。
等到了王宫,罗月提着心尖,抬头一看,满朝文武竟然都在这里。
此时的她,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
文武百官里,又不少她的人。
独孤不夜再独断专行,还能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动手吧。
“独孤首辅,不知何事,如此急忙叫怀晚过来?
朱公公还带着一队金吾卫同行,吓了怀晚一大跳呢。”
百官中立马有几个愣头青,站出来表达不满。
“朱公公,你都是宫里的老人了,怎能这般不懂规矩?”
“对啊,怀晚公主身份何等尊崇,怎能如此威逼着她来。”
罗月赶忙解释:“不,诸位大人不要误会,怀晚想朱公公只是担心怀晚的安全而已,并无他意啊。”
那几个年轻官员还在嘟嘟囔囔,罗月却已经注意到了朝中其他人的反应。
上方龙椅空悬,独孤不夜坐在首辅专用太师椅上,正在悠哉悠哉地品茶,连一眼都没有多看她。
剩下的元老们看向她的眼神,除了失望、无语,还有狐疑、打量。
这让罗月刚刚松快下来的心情,立马又紧张了起来。
“诸位大人可是——”
“怀晚公主可还记得父仇未报?”
罗月骇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当然记得。”
“呵,臣还以为,公主沉溺于温柔乡,已经忘了国主为谁了呢!”
罗月赶忙辩驳:“不、不,怎会呢,此话从何说起啊?”
“听闻公主专宠那个唤作玲珑的面首,一夜之间,竟叫了三次水,可有此事?
不知公主欢愉之时,可曾想到,如今国主生死未卜,使者久久不归,又当做何处置?”
一名女官手持笏板,看向罗月的眼神中满是鄙夷和蔑视。
罗月瞬间慌得手足无措。
她的私事,这些人怎么知道?
她只好垂下头,轻咬下唇,露出一副盈盈委屈的模样。
“公主这是何意?
当初是你从北洛战场跑回来,言之凿凿,说国主被亲生女儿害死,要我们为国主报仇。
如今大军已经集结边境许久,将士们都已经疲于待命。
不仅如此,军饷如流水一般地往前线运去,大夏与西周所有商道都已封闭,百姓怨结已久。
公主却非要派个什么使臣过去。
如今连使臣也再无消息,公主却只顾享受花天酒地的生活,反倒让我们这些人显得皇帝不急太监急!”
久征沙场的老将说话直白,丝毫不给罗月留面子。
罗月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此时,独孤不夜把茶杯往案几上一放,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
“出兵,或是继续等着使者回来,还请公主拿个主意吧。”
罗月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独孤不夜。
他眯着狭长上挑的丹凤眼,像极了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罗月虽然直觉有诈,但事急从权,也只能冲着独孤不夜哽咽道:
“还请首辅应允,即刻发兵西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