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身着冕服,隆重出现在太和殿。
身后的云淳风虽然也是一身玄色香云纱金丝绣双鹤道袍,外罩浅灰软阎罗氅衣,手持墨玉拂尘,尽显郑重之意。
可是站在江星烟身后,就像是守护她的侍卫一般,捧着他的掌上明珠。
萧傲嘴角抽了抽,索性把目光固定在江星烟身上。
只见她比上次见时,更加丰腴一些。
与弱不经风的清瘦之姿相比,她似乎是一颗被人精心呵护的南海珍珠,哪怕仅仅是站在那里,都能绽放出动人的光彩。
萧傲心中不由得赞赏。
如此风姿,可称得上一顾倾人城了。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大夏使者被江星烟惊得目瞪口呆,竟直直站了起来,口中喃喃:“国、国主……”
萧傲猛地回过神来,冷声道:“使者缘何如此失态?
上官国主何在?”
大夏使者竟然没从萧傲不满的质问中回过神来。
眼前的女子,虽然说不上与国主哪里相似,可她眉眼中,总有国主的影子。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只要是见过国主的人,没有人认不出这是他女儿的。
哪怕是怀晚公主,都比不上她万分之一相像。
如今国主生死未卜,他若贸然将真正的公主得罪,若国主当真健在,他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寒战,缓缓坐在了椅子上。
“这位就是江amp氏?”
他突然缓和的语气,让萧傲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老狐狸,在玩什么花招?!
“不错,这就是使者点名要见的江amp氏。”
江星烟仅仅瞥了一眼那位使者,就把他吓得心跳一挺,双腿一软。
他吞了口唾沫,无数陈词堵在胸口,说不出来。
那一眼,宛若国主亲临。
“使者不是口口声声说江amp氏杀了你们的国主,要朕交出杀人凶手,任凭你们大夏处置,不然就百万大军踏平我西周。
怎的她来了,使者却无话可说了呢?”
萧傲可不想惯着这人。
方才那副颐指气使的嘴脸,与如今小心谨慎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就要把这人之前所说的话,全都抖落出来,看他作何反应。
大夏使者此时已经顾不得怀晚公主的命令,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
江星烟并不说什么,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让他捉摸不透。
他拿出一方软帕,拭了拭快要流下来的冷汗,沉默着思考了良久。
萧傲一瞬不动地观察着他,发现这人似乎很怕江星烟。
使者手里一直摩挲着腰间的一枚玉佩,在做着极大的心里挣扎。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使者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拍案而起,指着江星烟抬高了声音。
“罪妇安敢不束手就擒?
你杀我国主,害我公主,罪无可赦!
没想到怀晚公主福大命大,在影卫的拼死保护下,逃回了大夏,这才能举兵来报杀父之仇。
奈何公主仁义,不想看到两国战火纷飞,百姓生灵涂炭,这才派某前来,与西周陛下谈判。
只要交出你一人,我大夏立刻退兵,与西周签订百年友好盟约,绝不再犯。
江amp氏,若你还有人性,就乖乖带好枷锁,跟某回大夏领罪受罚。
若死不悔改、抗旨不尊,就等着承受浮尸千里、流血百万的后果吧!”
使者说得激动,奈何江星烟毫无波澜,依旧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罗月许了你什么好处?
竟能让你背叛国主,替她卖命。”
“废话少说,还不快走!”
“走?”
江星烟挑挑眉毛:“如今臣妇还是西周一品诰命夫人,是去是留,全凭陛下做主。”
萧傲蹙着眉头,心里不悦。
搞了半天,宣这个宣那个的,怎么最后不还是落在他头上了?
他拿眼睛去瞥云淳风,只见他一言不发,似笑非笑,一柄拂尘在手中轻轻拨弄,似乎周围发生的事情与他无关。
明明他的眼睛蒙着阴翳,可萧傲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在等着他做抉择。
萧傲的精神紧绷了起来。
大夏使者还在一旁急急催促:“还请西周陛下早做决断!”
萧傲一个头都快赶上两个大了。
尽管云淳风的师尊很是玄妙,给他留下的丹药,更是让他觉得身轻如燕,连孙邈诊脉后都惊呼神奇,直言他的脉象似乎年轻了十岁。
可是从那之后,再未发生过任何奇异之事。
他也曾私下里去敕建金光寺,打听过修仙者、念佛者在尘世中有没有什么禁锢。
金光寺的方丈双目空灵,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修仙念佛者,早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是不能过于干涉人间因果的,否则自身便会收到极大的反噬。”
萧傲心中便有了猜忌。
云淳风的师尊,恐怕不会被允许再次现身世间。
毕竟,她上次现身后的所作所为,已经很涉及尘世因果了,估计得闭关修炼好久才能出关。
俗话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待她出关时,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沧海桑田。
如果只因为惧怕云淳风的师尊,他就不敢将江星烟交出去。
那么西周万千生灵涂炭的罪过,可就要他一人承担了。
萧傲思来想去,心底渐渐有了决定。
“江amp氏,自古以来,为保国家安宁,有昭君出塞,西施献身。
如今大夏使者言之凿凿,直言你就是杀害上官国主的凶手,朕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但若要洗清嫌疑,非得你亲自去一趟大夏,当面与怀晚公主说清楚的好。
若是因着你一人,连累的西周千万百姓的性命,让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岂不是自身的罪孽么?”
江星烟满眼失望地看着龙椅上的萧傲。
上一次他权衡利弊后,决定将她交出去,这次依旧如此。
看来这西周,终究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了。
一直沉默的云淳风突然冷冷开口:“陛下就此决定了么?”
云淳风冷不丁这么一问,倒让萧傲心头一慌。
可君无戏言,说出去的话,又怎么能收回呢。
他只好板起脸,硬着头皮道:“云淳风,你这是何意?
朕是天子,难道朕的决定还有真假么?
别忘了,你如今已经不是国师,只是一个草民而已。
如此质问于朕,合当诛你九族!”
萧傲把心头的怒火,一股脑地全都发泄了出来。
一拍龙椅扶手,站起来指着江星烟:“红颜祸水!
你到底如何如何惹恼了怀晚公主,又杀了上官国主,你自己知道!
朕不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已经十分仁慈。
来人,剥去江amp氏命妇翟服,打上二十斤大枷,随大夏使者前往大夏,认罪伏法!”
殿前羽林卫正要领命,两道黑影闪过,两排羽林卫登时倒地,生死不知。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了进:
“谁敢动寡人的宝贝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