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失魂落魄地回到营帐。
云淳风不在,只有霍辞。
她怔怔地盯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发呆。
一言不发。
霍辞心头涌起巨大的不祥之感。
明明云淳风半个时辰前,还兴冲冲地给他显摆:
“辛追伤得那么重,大小姐一定急坏了。
不才这就去给大小姐送上好的伤药,保准药到病除,治好辛追,不让大小姐担心。”
霍辞下意识地撇撇嘴,在心中腹诽某人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辛追比这板子多的都挨过来了,哪里就那么娇气?
怎的如今,只有阿烟一个人回来。
脸色还怪不对劲的。
“阿烟,你——”
江星烟打断他的话头:
“你当初说,会一生一世对我好时,是真的这样想吗?”
咯噔。
霍辞心跳停拍,愣在了原地。
怎么,还有他的事呢?
他小心翼翼地点点头。
虽说当时,这是江老太爷帮他的条件,可也是他心中不敢奢望的念想。
江星烟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霍辞心虚地低下头去,做好了被质问,为什么没有遵守承诺的准备。
可她并没有。
“从那之后,我一次次依赖你帮我做任何事,一封封家书都在祈求你的垂怜。
你有没有厌烦过?”
霍辞很想拍着胸脯说:“我没有!”
可是,他终究没那么不要脸。
要说还没回京时,江星烟的小女儿情态让他爱不释手。
不管是什么要求,他都完全满足。
但,终究他的心性不在儿女情长。
从江南归京后,他渐渐重新回到权力的中心,担起为西周生民立命的重担。
可阿烟呢,还是那个要人宠着的小女子。
时间长了,他的心底开始滋生不满。
他受不了江星烟连只小狸奴都怕得不行,非要他从军营赶回家给她驱走。
他同样不理解,她一天到晚怎会那般粘人。
他不过是在军营练兵而已,她竟把眼睛都哭得红肿。
惹得江老太爷对他颇有非议。
他有他的报负和理想,情爱于他,只是有时有晌才会注意到的事。
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对。
江老太爷对他有再生之德,他怎么能如此忘恩负义?
他不断压抑着心中的不耐,私心想着,阿烟只是乍从江南来京,缺乏安全感罢了。
等他与她成婚后,她便不会那般胡思乱想了吧?
后来的结果,谁都知道了。
江星烟不再依赖于霍辞任何事。
甚至,不再寄希望于任何人。
也就是,不会再那般轻易地把全身心,都交付给一个人。
霍辞此时才觉得,他是多么怀念那时的阿烟。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阿烟。
她搂着他的胳膊娇声娇气道:“阿辞,快去把那只狸奴赶走,我好怕啊!
不过,你要轻轻地赶,别吓到它了,它也很无辜的嘛。”
江星烟看着泪水糊了一脸的霍辞,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
“是啊,是会惹人烦的嘛。”
“不、不是的,是我混蛋,是我霍辞没福气,不懂得珍惜。
阿烟是很好很好的。
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眼瞎心盲,愚忠愚孝,怪我不识好歹,不是东西。
云淳风他,他不会像我这般。
他只有你的,阿烟。”
霍辞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关于云淳风的好话,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还是在阿烟面前。
他的心宛若被最钝的刀,来回切割后,使劲儿去捅,却捅不进去。
只剩下最尖锐的刀尖,死死地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不断用力。
他只想让阿烟心里好受一些。
“他只有我,所以才对我这般好。
若他有了旁的事,自然也会如你一般嫌我多余的,对吗?”
霍辞往前迈出一大步,第一次在江星烟面前如此硬气:“他不会!”
江星烟被吓了一跳。
眼前人坚毅的目光,让她难以理解。
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难道不应该趁机落井下石么?
怎么还给云哥儿说上好话了。
霍辞深吸一口气,暂时忍下,随着呼吸遍布全身的痛,一字一顿:
“谁都会,但他不会。
如若他把别的事看的比阿烟还要重要,就不会舍弃一切,只为替你报仇。
前世他虐杀我满门时,哪怕天道示警,也绝没有半点退缩。
我不知道他最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只知道,他是这世上,绝不会背弃阿烟,让阿烟受一点委屈的人。”
霍辞楚楚可怜地看着江星烟,乞求的目光似有实质。
似乎在说:只要阿烟开心,他可以给任何人说好话。
江星烟一阵莫名的脸热。
但她想到云淳风撇下她转身就走的背影,还是赌气地哼了一声。
“可他撇下我走啦!”
哗!
营帐前人影一闪,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蓦地甩了下来,吊在外面一荡一荡的。
秋燕惶急的声音骤然响起:“国师,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