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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朱颜长似

    江星烟一夜无梦,睡了个好觉。

    肌肉记忆依旧准时于丑时醒来,她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她僵在原地。

    似乎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

    昨晚,云哥儿怎地没来找她?

    糟了,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她三下五除二穿好朝服,一开门——嘭!

    眼前爆开一大束各色的鲜花。

    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鼻尖溢满馥郁的清香。

    云淳风站在花雨中,一袭烟青云鹤纹暗花纱道袍,衬得他仙风道骨、玉树临风。

    当真宛若仙君下凡,度江星烟于凡尘。

    他手里拿着一个锦盒,里面并排放着两枚白玉簪,簪尾各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大雁。

    “大小姐如此通透,云哥儿很欢喜。”

    云淳风最怕的就是江星烟会回头,可昨晚听到她跟霍辞那番话,宛若大夏天里,喝了碗加冰的酸梅汤一般爽快熨帖。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大雁最是忠贞不二,这两枚玉簪是云哥儿亲手刻成,只待与大小姐永结同心后,日日佩戴。

    合则琴瑟和鸣,分则生死相随。”

    扑通!扑通!

    江星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跳着。

    她一跺脚,反身进了屋。

    “哼,谁说要和云哥儿永结同心了?

    什么时候,云哥儿变得如此花言巧语的。”

    云淳风低头浅笑。

    大小姐啊,此生只能与云哥儿共白头。

    霍辞呆呆地坐在进宫的马车上。

    昨夜无眠。

    那些被他刻意隐藏起来的记忆,纷纷涌现出来。

    像一把把锋利的匕首,把他割得体无完肤。

    以前的他,怎地那般心狠。

    什么话扎心,就在阿烟面前说什么。

    一开始他不是这样的,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在前线差点中箭身亡,收到母亲传来的家书,上面说阿烟借着有了身孕,在家中颐指气使,罚表妹跪在雪地里,差点寒了身子?

    还是终于大胜归来后,阿烟却借口身子不爽利,没有出来见他?

    他怕阿烟在嫁给他后,发现大将军府的日子,不如之前快乐,又离他而去。

    他想用一遍遍地推开和试探,证明阿烟不管怎样都离不开他。

    不是只有移情别恋,才算不可饶恕的罪过,践踏一颗真心更甚。

    “将军夫人,皇宫到了。”

    霍辞猛地回过神来。

    他本想和阿烟一同上朝去的,怎奈皇后娘娘寅初就派小黄门赶来知会他,让他多带些千山苏的新式糕点进宫。

    这几日来了贵客,不能怠慢。

    他只能一个人提前去铺子里,多准备些新研制的奶油松瓤卷酥、藕粉桂糖糕、菱粉糕,搭配糖蒸酥酪、牛奶茯苓霜,满满地用五个粉彩百子图食盒提了,换上一品诰命冕服,这才往皇宫赶去。

    皇后身边的桂枝嬷嬷早候在坤宁门外,看到「江星烟」的瞬间,赶忙笑着迎了上来。

    “哟,霍夫人,您可算来了,娘娘等您多时了。”

    霍辞周全了礼数,歉声道:“让嬷嬷久等了,真是不该。”

    夏风适时给桂枝嬷嬷递上一封重重的荷包。

    桂枝嬷嬷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局促,开口就是推辞:“哟,这哪里当得起?

    咱们当奴才的,多等会不妨事。”

    霍辞心头一跳。

    这位桂枝嬷嬷,从来都是来者不拒,什么时候这么客气过了?

    这里面一定有事。

    不用他给眼色,夏风早就不容她推拒,把荷包硬塞给她。

    “嬷嬷这不是见外了么?

    难不成是奴婢哪里失了礼数,惹得嬷嬷着恼,再不心疼奴婢了?”

    桂枝嬷嬷眼见退却不过,眼中神色几番挣扎。

    在坤宁宫拐角处,一扯霍辞的袖子,低声说了句:“小心怀晚公主。”

    霍辞颔首表示感谢。

    作为一个在宫中被磋磨了大半辈子的婢女,面对不公,能有内心的挣扎,已经算没有彻底湮灭良知。

    霍辞不知怎的,竟突然想起了他母亲的贴身嬷嬷。

    四个人凑不出一丁点良心。

    “皇后娘娘当真亲切得紧呢!”

    一声恣意张扬的笑声,打断了霍辞纷飞的思绪。

    后宫中,各个敛气屏声、恭肃严整,能这般放诞无礼的,恐怕只有那位怀晚公主。

    霍辞蹙了蹙眉头。

    这位鸠占鹊巢的公主,生活得如此张扬恣意,全都是窃取了阿烟的人生。

    可她非但不感激,还要永久地霸占阿烟的一切,竟要她的命。

    此番心性,不可不谓阴狠毒辣。

    这次,不知她又想了什么毒计来对付阿烟。

    几步来到坤宁宫前,只听得小宦官扯着嗓子通禀:“一品诰命夫人,镇北大将军夫人觐见!”

    霍辞敛正容色,袖手垂眸候在门口。

    坤宁宫中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快请进来吧。”

    皇后雍容华贵的声音,传了出来。

    霍辞跟着引路的桂枝嬷嬷,一路来到了正殿。

    他保持着最周全的礼数,一点不敢直视凤颜,手背贴额,深深跪伏在地。

    “臣妇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垂眸看着恭敬的「江星烟」,面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微笑,心中的恨意只有自己知道。

    她刚想开口免礼,一旁的怀晚公主却突然插了句:“娘娘方才所言,三殿下出生时的祥瑞,还未跟怀晚说完呢。”

    皇后不动声色。

    昨晚洗尘宴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怀晚公主,竟然被「霍辞」拒绝。

    此番若是不皆机磋磨一番霍江amp氏,便不是她的作风了。

    皇后何尝不想借机敲打「江星烟」,以报昨日朝堂上「霍辞」攀咬箫重华,连累她和母家跟着受罚之仇。

    可若是再惹恼了「霍辞」,恐对皇儿更加不利。

    当下给怀晚公主递了个台阶:“此事说来话长,不如先让霍江amp氏免礼平身的好。”

    上官落月一歪头,语气委屈道:“可是,在大夏,都是臣子跪着等国主说完话,才起身承奏。

    怀晚看这位妇人,身子并非弱柳扶风,也没有身孕什么的。

    不如先跪在一旁候着,等皇后娘娘说完再起身,如何?”

    霍辞心中无语:这就开始了?

    幸好他所受的伤害,都能转移到自己身上。

    只要不损害阿烟的身子就好。

    皇后不好拂了怀晚公主的面子,只好捡起之前的话头,继续说:“当时产房中,红光大作,似有龙吟。

    皇儿本胎位不正,稳婆慌乱得紧,若是臀股先生出来,极有可能难产,一尸两命。

    可圣上匆匆赶来,只说了他几句,他仿佛能听懂似的,在本宫的肚皮中游动了几下,这才呱呱坠地,母子平安。”

    皇后转了一下手掌心的碧玺佛珠,心中再念了一句佛。

    上官落月还不打算放过「江星烟」,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过去半个时辰,才装作刚看到似的,惊讶道:

    “瞧我,光顾着听皇后娘娘的传奇往事了,竟忘了江夫人还拘着礼呢!

    娘娘,快让「她」免礼平身吧!”

    皇后暗中翻了一个白眼:好赖话都让你说了呗?

    不容分说,霍辞顺势给怀晚公主恭敬行礼:“不知公主在此,臣妇冲撞了。

    臣妇参见怀晚公主,愿公主朱颜长似,圣宠不怠。”

    ——你最好一直长得像阿烟,不然,所谓圣宠自然会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