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烟脸色沉了下来。
她这几日没工夫管,不代表她忘了。
如今生活得越自由欢乐,对于那老虔婆的恨就越深。
她原本不用借助霍辞的身体,就可以生活得如此的。
“哦?你待如何?
求情?还是——”
“阿烟,我霍辞,还没有那般无耻。”
江星烟翻身上了马车,坐在霍辞对面。
她略略一想,他确实没拦着她惩戒老虔婆。
他只是站在一个儿子的立场,想要把他母亲拽回正轨。
如今看来,怎么好像被伤透了心似的。
“我本想让她给小丫抵命,但上一世,这生死之仇,云哥儿已帮我报了。
这一世,我却不想让她去死。
我要她活着,每日吃糠咽菜、洗衣做饭,受尽磋磨。
我要她被指着鼻子羞辱贬低。
我还要她被最亲近的人背叛陷害,落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却还是要活着。”
江星烟戏谑地看着霍辞,试图从他脸上看出半点不情不愿来。
可他竟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江星烟蹙起眉头:这人在耍什么花招?
“你病了?”
霍辞缓缓摇摇头,唇角的笑,溢着苦涩:“母债子偿,我——”
“打住!”
江星烟冷声叫停。
“我就知道你这位大孝子没憋好屁。
如果什么都可以找人代替的话,那要律法何如?”
霍辞不辩不驳,依旧平静地等待江星烟抒发完愤怒,这才缓缓开口:
“我是说,母亲做的孽,不仅她自己要承担后果,我这个当儿子的,也要承担双倍。
赎我愚孝之罪,罚我失察之错。”
他的语气是那么诚恳,态度是那么端正。
江星烟想怀疑他是故作姿态都没证据。
“若我改了主意,要她的命呢?”
霍辞抬头,直直看进江星烟的眼睛里。
“等换回魂魄,霍辞这条命,亦赔给阿烟。”
咚!
江星烟瞳孔骤缩,霍辞一脸坦然。
马车中寂静无声,唯余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
“呵,北洛未灭,堂堂霍大将军,系万千百姓性命于一身,竟舍得死了?”
江星烟并不逃避霍辞的目光,与他针锋相对。
“王御史虽为细作,但他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我霍辞连自己一生所爱之人,都无法保护周全,有何脸面高谈阔论保护万千百姓?”
江星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惺惺作态。”
霍辞并不急于证明,收敛神色,只淡声说了句:“只待换回,阿烟即可知我真心。”
江星烟人麻了。
不过一个午后没见,这人失心疯了?
她不想和他再这般纠缠:“回府。”
王启从角落里暗戳戳地蹦了上来,一言不发地赶车往回走。
怎么有种背叛将军的感觉?
不过,将军说要过,要以夫人和国师的指令为主,他也没做错吧?
王启挠了挠头。
他被这两口子搞得头都大了。
要说两人貌合神离吧,一个还挺关心另一个。
要说两人如胶似漆吧,和离书都领了。
真是奇哉怪也。
夜晚一路畅通,很快回到了将军府。
江星烟不等霍辞,跃下马车,快步走了进去。
这人有毛病,得离远点。
府内瞬间灯火通明,所有丫鬟小厮都打起了精神。
“把表小姐带来。”
“喏。”
很快,蓬头垢面的李亦淑就被拉了过来。
后面还跟着两个灰头土脸的小丫鬟。
扑通!
“表哥,我好苦啊!”
李亦淑看到霍辞的第一眼,就开始诉苦。
从在偏院里,如何被江星烟克扣份例,说到和霍老夫人反目成仇,大打出手。
她眼泪扑簌簌而下:“姑母每日都要指使宝珠和玉珠殴打我,还抢我的饭食。
表哥,自从你去庆州,我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那天夜里,我本想逃出府,去找表嫂回府主持公道,却不想被那大皇子拦在路上。
他、他人面兽心,说着要帮我,却、却将我——”
她说的声泪俱下,痛彻心扉。
要不是江星烟早就知道真相,说不定真会信了。
霍辞面无表情地走进来,坐在江星烟旁边。
跪伏在地的李亦淑身躯一抖,生怕「江星烟」把她戳穿。
没想到「她」竟一言不发。
倒让李亦淑心里没了底。
江星烟一挑眉毛,语气玩味:“哦?如此说,大殿下竟是个始乱终弃的登徒子?”
李亦淑含泪点头:“表哥,亦淑涉世未深,被人所骗,失了清白,唯有死而已。
请表哥赐我一条白绫,让我了结了吧!”
江星烟蹙起眉头,意味深长道:“可是,方才大殿下专门宴请于我,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奈何早早娶妻,只能以妾室身份迎娶于你。
他生怕我和母亲反对,特意探听我的口风。
我不知其中原委,还以为是一段佳缘。
回府也是要询问表妹是否愿意当大殿下的妾室,却不想竟是如此不堪!
明日早朝,我定要禀明圣上,替你讨回公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