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唇,“是二皇兄行事果决,今日便已开始大肆筹备聘礼,计划明日将聘书送至丞相府。”
沈稚枝总觉得周遭气氛怪诡异的,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只得搭腔附和道:“嗯,此事二殿下今日同臣女说过了。”
闻言,褚图只觉喉间干渴,不知该再言说何事。
原来,她是愿意的。
虽早已料到这个结果,他却仍未死心,怀揣着一线希望奔赴丞相府,却在此刻亲耳听到她说出这般扎心之语。
似平复了些许心绪,褚图再度抬眸望向她,语调强端着漫不经心,“那真是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得偿所愿?
沈稚枝眨眼,揣摩着这话中含义。
倏然想到自己穿书以来不就是为了完成任务早日回家嘛,如此一来,这成语倒也贴切。
她眉眼弯弯,仰首迎上褚图那眼梢微红的桃花眼,“嗯,也愿三殿下能够跟臣女一样,早日得偿所愿。”
“”
褚图微怔,须臾,嘶哑低沉之声在夜中荡开,“本王的愿,怕不是那么容易得偿。”
“不会的,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沈稚枝抿唇笑开。
褚图薄唇翕动,垂下眼眸,久久不语。
片刻,他似是平复了些许心绪,再度抬眸望向她,“二皇兄即将大喜,身为皇弟也当备点贺礼,你想要何物,本王皆会在新婚之日送出。”
沈稚枝一愣。
思及原著中的褚图家大业大,亦是如此财大气粗,对其所悦之人从不吝啬,然而最终却落得那般下场,不禁心生些许惆怅。
现今他们之间已不似原著中那般紧张,不知待她离开此位面后,他们是否会再度形单影只,孤独终老。
这是她所不愿目睹之事,她如此竭力将他们的黑化值清零,除去任务外,无非是期望他们能有善终,于此后岁月中,有所惦念依靠。
寒风拂过,亭檐上挂着的纸灯笼随风摇曳,烛火明灭。
细思半晌,沈稚枝步子稍往身侧挪了半步,抬眼笑道:“三殿下,臣女有一事,可否请你帮忙?”
褚图沉吟半晌,终是点头。
沈稚枝扬唇,明媚笑意渐渐晕染开来,醉人无比,“三殿下无需筹备贺礼,此后唯愿三殿下与二殿下能够多有往来,培养手足之情,如此便不至于形单影只,相互有所依傍。”
褚图身形一顿,桃花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失落跃于眼底。
她此言,莫不是已知二皇兄有意夺位,故而想将他扯入二皇兄麾下,助二皇兄一臂之力?
他正欲答话,却听身侧少女幽然叹气,开口道:
“臣女知道,三殿下与二殿下一样都是极为孤独的人,既如此,便更该相互取暖才是。”
褚图眼瞳骤然紧缩,猛地回首望去。
少女恰在此刻仰首,杏眸染上点点碎芒,眼梢荡开笑意:
“无论如何,臣女但望三殿下自此不再形单影只。愿殿下日后生辰之际,无需再歆羡旁人,岁岁皆有诚挚祝祷相伴,喜乐安康,福泽绵长。 ”
褚图身形瞬间僵住,原本平静深邃的眼眸深处,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
她怎会知道?
怎会知道他曾艳羡过他人,曾卑劣躲在角落,悄然窥视他人所享有的幸福?
如此想来,她此前为其庆贺生辰之际,想必是已然明了此事,故而才精心筹备了那般琳琅满目的惊喜,专为他的生辰而设。
褚图就这样呆呆站着,许久许久,恍若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那在心中回荡不息的震撼与感动。
可这般感动下来后,却只余更为浓烈的嫉妒与惆怅。
她如此好,
为何……
为何就不能是他一人的?
双拳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泛白,他极力压抑着内心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卑劣想法。
“本王乏了。”
褚图言罢,也不顾她再回话,转身便走。
步伐略显沉重,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尽的挣扎与不甘。
“诶?三殿下?”
沈稚枝满是疑惑眨眼,凝着其远去身影,直至那抹靛青彻底消失在夜色深处。
——
晨曦乍现,微光初洒,京城大街小巷仍被薄纱般的晨雾所萦绕,静谧且朦胧。
而于赤王府内,一支队伍已然严阵以待,马车之上,那琳琅满目的箱笼令人眼花缭乱。
盒中珠宝首饰璀璨夺目,翡翠玉佩碧绿通透,金银器皿更是堆积如山。
数十名侍从两两一组,稳稳抬着箱笼向着丞相府方向昂首挺进。
队伍所过之处,街道两旁百姓纷纷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叹。
褚仇赤端坐于骏马之上,身姿挺拔如松,面容冷峻却难掩眼中的炽热,而身侧的萧翎更是笑得开怀。
街边客栈二楼。
褚图身姿笔挺,于客栈窗前安然伫立,目光如渊,静静俯瞰着那渐行渐近的迎亲队列。
其眼眸深处,诸般复杂情愫仿转瞬即逝,唯留一抹深沉幽寂。
风首领匆匆行至其侧,怒目圆睁,切齿有声,目光似要将下方的萧翎洞穿,“您瞧那萧翎,笑得那般快活,好似今日要求娶沈三小姐之人是他似的。”
呜呜,二殿下今日去丞相府求娶沈三小姐,如今这萧翎可算是春风得意了,三殿下终究还是输了。
语罢,风首领心怀忐忑,悄然侧目,望向自家殿下,低声进言:“三殿下,无碍,只要您一声令下,大不了新婚当日,属下前去抢亲。”
褚图眸光暗下,却没有回应风首领的话。
须臾,他轻舒一口气,抬手将那珠帘缓缓拉下,遮蔽住迎亲的队伍。
仿若再多瞧一眼这场景皆会让他身心俱疲。
“……”而于下方,正沉浸于喜悦氛围里的萧翎蓦地打了个寒颤。
顿感后背有丝丝凉意袭来,仿若有双饱含无比哀怨与愤恨的眼眸紧紧盯视着他。
他旋即便知这熟悉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除了风首领,只怕在这南里月星城内,寻不到第二个人。
萧翎神色稍凛,低声侧首道:“二殿下,三殿下在客栈二楼。”
褚仇赤挑眉,视线朝客栈方向望去。
那二楼的窗户前,珠帘晃动,可却已看不到褚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