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倒是没说错,三弟,这风首领嘛,你也的确该管教管教了。”
褚仇赤嘴角弯起道极浅的弧度,伸手拍拍疾风的马头。
褚图瘪嘴,无意抬眸睨了眼沈稚枝,拉动缰绳朝放置狩猎兵器的帐篷而去。
沈稚枝听得满头雾水,这就是练武之人的好处吗?连那么远的人说什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暖阳下洒,将猎场上的绿草照得熠熠生辉,王公贵族们整齐列于场中,凝着高台上的褚时,静等他发号施令。
“我朝以武立国,骑射之术,关乎邦国之兴衰,诸位皆为我朝之栋梁,当于猎场之上尽显英勇之姿,不负朕之厚望。”
皇上褚时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那声音在猎场上空回荡。
“是!臣等遵旨!”众臣高声回道。
“父皇,往年狩猎皆有赏赐,今年狩猎,拔得头筹者可也有赏赐?”
褚仇赤上前半步,眉目间满是势在必得之意,恍若此次狩猎赢家定然是他。
闻见此声,褚时眼含诧异转眼看去。
他这老二向来对这狩猎头筹不屑一顾,今日怎主动问起赏赐了。
轻瞥了眼站于下方身着红装的女子,褚时心中了然,与马公公交递了个视线,眸中笑意骤深。
他转眼,指腹摩挲着玉扳指,龙颜满是欢喜,“这是自然,待狩猎结束,拔得头筹者想要何赏赐,便同朕说,朕皆依。”
言罢,将视线缓缓落向沈稚枝,“沈三小姐今日这身着装,红妆素裹,端庄秀丽,颇具巾帼之风,真不知会被哪家公子所娶。”
此言一出,场上微妙气氛瞬间扩散而开。
褚仇赤冷下眼,定然是知道自家父皇何出此言。
他抬眸极其不悦瞥了褚时一眼,步伐稍往她身侧靠去,试图挡住两道如虎似的视线。
褚图距离他们二人最近,自是将其的动作收尽眼底,桃花眼稍垂,嘴唇翕动,却不言语。
张嘉礼眸色淡淡,可那袖下的拳头,早已在无人察觉之时,紧攥到充血。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沈稚枝毫无察觉,只知皇上予以夸奖,还在心中暗忖该如何回复。
最后她还是无比官方的应了句,“多谢皇上夸奖,能得皇上谬赞,实乃臣女荣幸。至于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不敢擅议。”
褚时眼角笑纹漾起,眼珠一转,笑道:“不愧是丞相府千金,知书达礼,既你说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倘若朕为你做媒赐婚,你可愿意?”
沈稚枝心中一惊,怎么也没想到皇上会问她这种问题。
这乱点鸳鸯谱的昏龙不会真有人选了吧?
在古代但凡嫁出去的女子,都不可再随意出府闲逛,一辈子困在深院中,她任务都还没完成呢,怎么可能去成婚。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沈稚枝纠结万分,无意识朝褚仇赤身边靠去,试图寻些安全感。
“……”褚时凝着她那小动作,挑着眉,笑意愈加狡黠。
看来,他这膝下的皇子,还是老二有希望一些啊。
见她这般惊慌无措,褚仇赤蹙眉,下意识上前想要替她说话。
褚时自然知道自家老二的尿性,还未等他出声,便立刻扬声道:“若朕替你指婚二殿下,你可愿意?”
果然,此话一出,褚仇赤本欲瞪他的视线一收,迈出的步伐默默退了回去。
褚时眼尖,眯着眼笑得更欢了些。
“”
沈稚枝身形一怔,转眼看向褚仇赤,却见其耳根泛红,凤眸四处游移,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昏君想将她指给褚仇赤?这倒还算不错,毕竟他们二人如此相熟。
褚仇赤的性子她也了解得极为透彻,嫁给他总归比嫁给全然陌生之人要好。
沈稚枝稍松了口气,正欲答话之际,旁侧一道温润之声响起:
“父皇,时辰已到,可以开始狩猎了。”
张嘉礼上前半步,拱手间有礼尽显,黑曜石般的黑眸充满平静,说出的话却带着些许颤音。
褚仇赤黑眸直逼而去,眼中的不悦和杀意近乎要将张嘉礼灼伤。
褚时微愣,须臾,掩唇笑道:“看看,瞧朕这脑子,老了便不好使了,看着沈三小姐着实欢喜,竟忘了时辰。”
顿了顿,将目光落在张嘉礼身上,继而又转向褚仇赤,有意所指道:
“狩猎之中,当遵循规则,不得倚仗权势肆意妄为。猎物者,上天之馈赠,猎之需凭真才实学。
且需谨记,诸位相互之间亦当友爱互助,不可因一时之利而伤了和气。若有违规者,朕必不轻饶。”
众人皆跪下,齐声高喊道:“臣等谨记教诲,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话音刚落,号角声再次响起,震彻云霄,正式拉开了狩猎的序幕。
众人纷纷策马奔腾,朝着森林深处而去。
张嘉礼稍稍敛眸,自旁侧走来,白袍倏动,一举一动,优雅绝代。
褚仇赤迈步上前,拦住他的去路,凤目微抬,眼中冷意尽显,“世人皆言皇兄彬彬有礼,适才父皇讲话,你贸然打断,究竟是何用意?”
张嘉礼就那般稳稳立于原地,身形挺拔,眼神沉静,“狩猎时间将近,只是提醒父皇一声,若惹得二皇弟不快,那皇兄在此赔罪。”
褚仇赤对他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甚是厌恶,轻哼一声,黑眸锐利,“皇兄这道歉未免太过敷衍,你心中所想,莫以为本殿下不知。”
张嘉礼神色未变,嘴角笑意依旧端庄,不见丝毫恼怒,“二皇弟对我的误会,怕是颇深。”
尚在愕然的沈稚枝见褚仇赤周遭氛围逐渐杀意显现,忙拽住他的胳膊往后拽,打着哈哈,
“好啦,二殿下,不是说好今日要拔得头筹吗?”
褚仇赤闻见她的声音,敛去眸中的怒意,任由她拉着朝疾风跟前走。
张嘉礼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眼尾泛红,暗沉眼眸染上几分冷意。
但也仅是片刻,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直奔丛林深处。
“……”
褚图垂眼,看着前方对峙的三人离去,眸光微闪,失落愤懑的情绪如洪水似将他裹挟。
原来,他才是那个最胆怯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