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张嘉礼坐于书案前,凝着桌案上的烛火摇曳,似在等着何人而来。
须臾,院落外响起一阵略显匆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
秦掌柜匆匆而至,见到张嘉礼端坐于桌案前后,忙向前单膝而跪,“少主,今日丞相府三小姐前来定制舞衣,属下差人立即赶工,已将其做好。”
言罢,他向后挥了挥手,身后小厮立即恭敬上前,小心翼翼将那制好的舞衣呈上。
浅蓝舞裙静静躺在托盘之上,如同汪澄澈湖水,裙摆处绣着精致的花纹,细腻生动,与她那不喜张扬的性子倒是贴合。
张嘉礼垂眸凝着那件舞衣,狭长眼眸掠过浅浅波澜,却迟迟未伸手,似在思虑着什么。
默了半晌,他终是伸手,自怀中掏出一物。
身侧一直未语的血之见状,似得知少主想做什么,急忙上前劝阻道:
“少主!明日祭天大典及其重要,此为最关键一步棋,若出了差错,难以挽回局面。”
血之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盯着张嘉礼手中的引蝶粉。
少主历经千辛万苦才将此物制出,为的便是在祭天大典中让献舞之人引蝶而来,造出奇观之象。
那日沈三小姐便直言对少主未有男女情义,与二殿下关系匪浅。若用在她身上,而她心悦于二殿下,那这事情可要变得麻烦了。
张嘉礼并未理会血之的劝阻,轻轻抬手,将引蝶粉缓缓撒向那浅蓝舞裙,粉末纷纷扬扬飘落,瞬间与舞裙融为一体。
“自幼以来,我从未输过半子。”
张嘉礼伸手拈起身旁白棋,双睫轻颤,略显低哑之音缭绕于屋内,“所落之子,便是脱离掌控,我亦有能力担得。”
话语落下,房间里陷入一阵阵短暂的沉默,血之望着自家少主坚定的神情,心中虽仍有担忧,但也明白事已至此,唯有全力配合少主的计划。
张嘉礼踱步行至窗前,凝着那漆黑的夜色,陷入沉思。
………
翌日,整个南礼月星城便炸开了锅,知晓今日那素来德仁出众的张嘉礼要同皇上一起参与祭天大典,百姓们早早地便涌上街头。
张嘉礼身着月牙华服,端坐于马上,他手握缰绳,手指修长而白皙,驾驭着白马缓缓前行。
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从容,宛如神祇降临人间。
大街小巷人山人海,百姓们摩肩接踵,纷纷高喊着 “大皇子”。
他们脸上洋溢着崇敬之情,手中提着大小不一的竹篮,似想将家中最好之物拿来献于他。
人群的欢呼声仿佛要冲破云霄,其场面盛大到令人起鸡皮疙瘩。
“这也太过盛大了吧?”
沈稚枝掀开马车帘,凝着车外,只觉得瞠目结舌。
虽原文中也曾描写祭天大典时的壮观,可当她真站在现场观摩时,却还是被震撼的彻底。
难怪原文中的沈琴绶献完舞后,整个南礼月星城皆有传闻称‘得沈家嫡女得天下’,城中百姓的目光怕是在今日都汇聚于此了吧?
沈朝掀起眼皮看着沈稚枝,唇角稍扬,“大皇子在这南礼月星城的威望颇高,百姓们对他的爱戴皆是发自内心,此次祭天大典,若非他在,也不会这般热闹。”
沈稚枝懵懵颔首,将车帘放下,“说的也是。”
沈朝失笑,上下打量着她,浅蓝舞衣着在她身上,显得她皮肤愈加白皙。
“如何?这件舞衣可合你心意?”他问。
沈稚枝忙不迭点头,臭美扬臂挥了挥,“这可是堂堂镇国大将军所送的衣裙,旁人还没有呢,我自然是喜欢的。”
“你啊!”沈朝眼含宠溺之色,点了下她的脑门。
“嘿嘿。”
沈朝正欲将手缩回,鼻尖翕动,忽闻到她抬袖之时扇来的凉风,竟带着股清香,“今日用了何种香薰,这味道倒是清新宜人。”
沈稚枝愣了下,随即低头嗅了嗅衣裳,却没闻到任何味道,“我未曾用过熏香,大哥,你是不是闻错啦?”
沈朝也有些诧异,仔细嗅了嗅,半空之中确有股淡淡、若有若无的清香,不像是寻常的香料味道,倒像是某种独特的花香。
“或许是我弄错了吧。”他无奈轻笑,身负内力之人本就比常人敏锐,许是马车外传来的香气。
沈朝执起茶盅抿了口茶,抬眼间,眸底掠起沉思之意,须臾才道:
“枝枝,大哥问你,你的心悦之人是二殿下,还是大皇子?”
沈稚枝被这一问惊得险些没坐稳摔地,瞪大了眼,“大哥!我还没想过此事!”
沈朝起身挪至她身旁,轻叹了口气,“枝枝,这朝堂诡谲,现如今人人站队于大皇子,二皇子胜算极低,若他强硬夺位,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沈朝言罢,稍稍垂眸。
若让他来择,自古长幼之序不可乱,更何况大皇子这般受民心所向,他应当站队大皇子。
可若自家三妹真心爱慕于二殿下,他也可信一次,信那褚仇赤当真会为了枝枝改邪归正。
“不会的,大哥。”似明了沈朝想说什么,沈稚枝托着下巴,笑得双眼弯弯,唇角笑意浅然,
“这储君之位定是大皇子的,二殿下他不会争那皇位的,他对皇位并未有丝毫兴趣,也断不爱这般麻烦之事。”
沈朝蹙眉,凝着沈稚枝那单纯的双眸,竟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褚仇赤以往从不参与朝政,更不会到朝堂之上来,可近日他的种种举动,早已将他那夺位之心暴露出来。
随着队伍的缓缓前行,祭天仪式场地渐渐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庄严肃穆的广场,周围矗立着高大的石柱。
广场的中央是座巨大的祭天台,台阶层层叠叠,通向高台之上的祭天鼎。
沈稚枝一跃而下,只觉自己恍若置身于人海之中,她下意识抬眸往那呼声最高之地看去。
便见张嘉礼唇角含笑,翻身下马,伸手婉拒那些递过来的木篮和花束,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眉宇间的温和之色令他备显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