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闻得张嘉礼受命前来协助二殿下的消息,顿时如潮水般涌来,携家带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至。
原本就已拥挤不堪的疠迁所周边,瞬间热闹异常,难民的数量比平日增加了数倍。
沈稚枝心中不免忧虑,生怕他们忙不过来,遂匆匆赶了过来。
然她踏进疠迁所,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秩序井然的场景,丝毫没有混乱之象,令她不禁暗自惊诧。
“呜呜呜呜……”
就在她准备往前之际,耳边忽然传来隐隐的哭泣声,宛如风铃般脆弱。
沈稚枝脚步一缓,正欲转身探查,便见一袭白衣如清风拂过,将坐于地上的小女孩揽入怀中,贴心而温暖。
看清来人后,沈稚枝眼前一亮。
张嘉礼?
张嘉礼自怀中掏出一只拨浪鼓,笑颜如春光般灿烂,轻声说道:“不哭,不哭,这个给你玩,好不好?”
他面庞映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温润,剑眉微挑,眼眸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晕。
小女孩在他的怀抱中,渐渐止住了哭声,睁大了眼睛,好奇地凝望着他。
微风轻轻吹拂,张嘉礼如墨的长发随着轻风而舞动,身上的月白色长袍随之轻柔摇曳,恍若与这暖阳融为一体。
“妞妞,快下来,看你的手将张大人的衣袍都弄脏了。”
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沈稚枝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老妇满脸焦急与惶恐,匆忙将扎着双麻花辫的小女孩从张嘉礼身上拉了下来,她的目光如炬,满是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张大人乃是何等尊贵之人,你竟敢弄脏他的衣袍,这可如何是好?”
妞妞睁着大眼睛,满脸的好奇与无辜,听到老妇人的斥责,小嘴一瘪,眼看又要哭出来。
老妇人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用手擦拭着张嘉礼的衣袍,尽管那污渍根本无法轻易擦去。
张嘉礼微微俯下身,唇角扬起一抹轻松的笑意,温声说道:“大娘,无妨,一件衣裳而已。”
“是,是,谢谢张大人。”老妇人闻言,忙不迭道谢。
妞妞挥着拨浪鼓,捂着咕咕直叫的肚子,声音稚嫩可怜,“娘亲,妞妞饿,妞妞饿。”
老妇人眼中掠过无奈和心疼,“妞妞乖,一会就有饭吃了,再忍忍啊。”
沈稚枝远远凝着妞妞那可怜的模样,心中一软。
她忙走上前去,将手中原本要带给褚仇赤的糕点递给她,“来,妞妞,吃这个。”
张嘉礼愣了下,抬眸看来,见到沈稚枝后,转而温柔笑开。
妞妞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小手紧紧地抓住糕点,却又有些犹豫地看向老妇人。
老妇人见张嘉礼用那般温柔的眼神看其,又垂眼看向那光是做工便价值不菲的餐盒,满脸惶恐,连忙摆手:
“姑娘,使不得,这糕点如此精致,定是给贵人准备的,我们可不能吃。”
沈稚枝伸手,揉了揉妞妞毛茸茸的小脑袋,轻笑:“大娘,没关系的,孩子饿了,先让她吃吧。”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老妇人闻言,眼中泛起泪花,忙垂首冲着妞妞道:“快,妞妞,快谢谢姐姐和张大人。”
“谢谢……漂亮姐姐,谢谢……哥哥。”妞妞尚在学语,咿咿呀呀半晌,才断断续续道了声谢。
随后,胖乎乎的小手摩挲出一块红枣糕,径直递给张嘉礼,“哥哥,吃。”
“好。”张嘉礼莞尔一笑,狭长眼眸漾起笑意,接过那糕点。
妞妞咧嘴笑着,又掏出一块糕点递到沈稚枝面前,献宝似的晃了晃,“姐姐,也吃。”
妞妞那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和软糯的小奶音将沈稚枝迷得神魂颠倒,她忙接过糕点笑道:
“妞妞真乖,谢谢妞妞。”
而后咬了一口糕点,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老妇人满眼欣慰,须臾,才抬眼道:“早就听闻张大人仁心仁闻,乐善好施,想不到令夫人也是这般蕙质兰心。”
“啊?!”
老妇人话音刚落,沈稚枝脸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险些将塞入嘴里的糕点喷出来。
令夫人?说得是她?!
知道引起误会后,她咽下口中的糕点,连忙摆手,结结巴巴解释道:“大娘,您误会了,我……我不是张大人的夫人。”
老妇人微微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笑,“是老妇误会了,不过姑娘与张大人站一块,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微风轻拂,气氛顿时显得微妙。
沈稚枝此刻简直恨不得在地上钻个洞来表演遁地术。
张嘉礼静静地瞧着少女涨红的脸,低声轻笑,率先打破沉默:“大娘,疠迁所中有为灾民准备的食物,您不妨先歇息,稍后我安排人带您去领取。”
“诶!好!好!”
老妇人连连点头,拉着妞妞便匆匆离去了。
待她们远去,沈稚枝下意识侧头投向张嘉礼,恰与他那微微勾起的唇角相遇,心中不禁掀起阵阵波澜,面色愈发红润。
沈稚枝慌忙别过头去,试图掩饰自己的慌乱。
张嘉礼温朗一笑,眼中的笑意更浓,“沈姑娘今日怎会来此?”
沈稚枝稍稍定了定神,忙不迭回道:“听闻近日难民增多,怕你们忙不过来,便来帮忙。”
“原是如此。”张嘉礼轻勾薄唇。
正说着,一道玄色身影陡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稚枝抬眼一看,便见褚仇赤面色冷峻,眼神如冰刃般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片刻后,他才冷哼一声,“沈姑娘与张大人倒是相谈甚欢啊。”
沈稚枝听着他那阴阳怪气的语调,眼角不可遏制抽了抽,“不是,方才只是——”
“只是什么?”
褚仇赤打断她的话,凤眸扫到张嘉礼手中吃剩的红豆糕后,黑眸骤缩。
视线迅速落至她的双手,见没有那熟悉的餐盒后,眼中的冷意浓烈翻滚,脸色阴沉发黑。
他冷哼一声,凉凉勾唇,“沈姑娘的糕点,还真是受人欢迎,到本殿下这儿,竟连一块都没有了。”
沈稚枝懵了片刻,才知道这丫的原来是因为这事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