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好好干活,以后不仅欠世子妃的还不上,自己也得饿死!
听到其他人甚至是相熟的人如此讨论,那户人家直接慌得厉害,冷汗直冒:
“没有,没有,我们这一家子命大,上有老,下有小,怎么敢偷懒啊!”
纪民气问:“既然没偷懒,为什么你们家的秧苗种得这么浅?”
对方被纪民问尴尬了:“我、我们不是偷懒,真不是……”
“我、我们就是觉得,种那么深的话,秧苗会不会不好长。”
“以后我们种粮,都直接是把粮种往田里一撒,然后就完事儿了。”
“这移苗插秧,今年是第一次,我们担心种得太深化,耽误庄稼收成怎么办……”
他们明明是为了让庄稼长得更好,以后收成也能多一点,还世子妃还得也能多,
这不是一件好事儿吗?
谁会想得到,种得那么深不仅不会影响庄稼生长,反倒是自己种得浅了,庄稼全死了……
面对这个结果,那一家人直接欲哭无泪。
纪民气到无奈:“你们啊,真是自作聪明。”
“人不聪明没关系,老实本分也行。问题你们这这这……”
“你们连世子妃的话都不听,你们想干什么呀!”
“看看,现在这事情闹的,你们要怎么解决,你们一大家子以后怎么办,饿死吗?”
“你们这是生生要把自己聪明死了!”
诸寻桃跟着一起叹气,从来只听说过揠苗助长的故事,
今天还闹出了一个浅种助长的典故来,当真是奇了葩了。
“老天爷啊,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确定的确是自家做的孽,与别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户人家受不了,
直接瘫在田埂上哭得不能自已。
纪民别过脸去,不再说什么。
真不是他这个临时村长不愿意帮他们,实在是他也没有脸开这个口。
都是自己作出来的,怪谁?
要是这户人家心里装着世子妃,真只需要做到听话就够了,哪儿还会发生这样的事。
钱叔被那户人家哭得头疼,同样不愿意帮他们求情。
他什么都可以理解,唯独不能理解他们因为着急,就把黑锅往诸寻桃的头上扣。
这绝对不允许。
其他人看他们哭得那么可怜,同情一下就算了,没人帮得了。
诸寻桃拿出手帕,把手上的泥水都擦干净:“行了,都别哭了。”
“这秧苗,你们想要,我也不是没有办法。”
诸寻桃这话一出,哭的人声音顿住了。
“不过,因为你们用了两批秧苗,所以等收粮之后,你们交的量肯定跟原来约定好的不一样。”
“我要七成,你们只能留下三成,可愿意?”
这剩下的三成粮,或许不能饱肚子,但绝对饿不死人。
“这……”
这户人家先是犹豫了一下,好在很快想明白。
这七成粮,他们应该交,算是买个教训。
更何况,如果他们不答应的话,就会颗粒无收。
跟没有收成比起来,当然是能保住三成也是好的。
还是那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作出来的,这个苦果,自己必须咽下。
世子妃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已经是世子妃大仁大义,不与他们这些刁民计较了。
想到刚才自己是怎么闹腾的,这户人家的男男女女在诸寻桃的面前,皆是抬不起头,直不起腰来。
“谢世子妃,我们愿意交七成粮给世子妃。”
“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又费了世子妃两批秧,多谢世子妃还愿意给我们全家一条活路。”
“多谢世子妃……”
“谢谢世子妃……”
诸寻桃点头:“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抓紧时间,把这些死了的秧苗拔了。”
“新的秧苗我自然会命人送来小庄子,你们这几天多往钱叔这儿跑跑,问一问。”
“要是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真的,有人非要把自己蠢死的话,她肯定是不会拦着的。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
那户人家连连保证,都见过鬼了,还能不怕黑。
不论是土豆还是这插秧,所有的活都是世子妃一手安排的。
他们这些老农民的经验在世子妃的面前根本就不顶用。
以后要想有口饭吃,不想饿死,老老实实听世子妃的指挥就对了。
解决完这件事情,在所有人感激的目光之中,诸寻桃决定离开。
谁知道,她今天这脚步注定是要被绊住了。
如果说刚才那一户人家是因为种得太浅,差不多的秧苗都死了,
那么这户人家就是完全跟那户反着来。
分明是同一批一个规格大小的秧苗,这户人家插完秧之后,他们家的秧苗愣是比别人家的矮上许多。
都不用上手拔了,刚才那一户拔得有多轻松,这一户就得拔得有多困难。
果然,有卧龙的地方必有凤雏。
这下子,卧龙和凤雏算是齐全了,一个都没少。
诸寻桃一头的黑线,问钱叔:“钱叔,听话真那么难做到吗?”
“就一定要坚持不走寻常路吗?”
钱叔:“……”
很好,此刻,他完全能够理解世子妃的感受。
在这群灾民之中,聪明蛋子可太多了!
钱叔做了一个深呼吸,问纪民:“这田是发给哪户人家的?”
“赶紧趁着这些秧苗还活着,往上拔一拔。”
“这不能种得浅了,也不能往深里种啊!”
“世子妃,今天我是真得佩服你之前的安排。”
“你那么辛苦地把每户灾民家的情况看了一遍,然后根据这些灾民家里的人口数,安排相应的水田。”
“这个决定,做得太对了。”
“这种好种坏,收多少粮,吃多少饭,全看自己出了多少力,长了几分脑子,赖不到别人的身上!”
想偷懒是吧,反正谁偷懒谁饿肚子。
看看这喜欢耍聪明的,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果然,只要是世子妃做的决定,就没有错的。
前期辛苦了,后期就可以避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尴尬情形。
大家各管各的,谁也碍不着谁!
听钱叔这么提起,纪民才知道,水田的分配安排还费了诸寻桃那么大的心力。
毕竟纪民是这个小庄子里的临时村长,所以什么人家大概分到了多少水田,纪民心里有一个大概的数。
有了钱叔的解释之后,纪民稍一做计算便立刻发现,
诸寻桃把每一户人家的女子甚至是女童,都算在这个人口数内,拥有相对应的水田可种。
这就意味着谁家若想多点水田可种,那么家里的女娃娃一个都不可以丢。
这多生一个,都是多分到的水田啊!
真想不开,不喜欢女娃,要把女娃丢了。
可以,属于女娃那一部分的水田,世子妃肯定是要收回去的!
这么想之后,纪民就明白了,诸寻桃不单想给他们这些灾民一条活路,
更想为所有年幼、才出生甚至是将要出生的女娃娃争取到一条活路。
对庄稼人来说,除了粮,就是这田才是命根子。
为了能有更多的水田可种,能有分配权的女娃娃照样金贵!
纪民眼眶红了红,对着诸寻桃重重跪下去,给诸寻桃磕头:
“草民在此代替村中所有女娃娃感激世子妃赐下的活路,多谢世子妃!”
有了钱叔和纪民的解释,所有围观的灾民这才反应过来,
自家分配到的水田大小到底是怎么决定的。
瞬间,家里女娃多,男娃少的人家不愁了,还高兴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家虽然闺女多,但她们都能分配到水田种。”
“我之前还奇怪,我家就一个小子,全都是丫头片子,怎么分到的水田比别家小子多的还多,原来就是因为我家丫头片子够多。”
“哈哈哈……都是我的好闺女!”
“等今年听世子妃的话,好好种粮,能赚银子了,家里的女娃娃个个都有糖吃!”
高兴了高兴了,这下子是真得高兴了。
他家姑娘多,小子少,又怎么样?
在世子妃这儿,姑娘跟小子一样好,姑娘没比小子差!
“这、这怎么可以呢?”
家里姑娘多的人家开心了,那些小子多,总人口少的人自然是不开心了。
大雍朝的惯例,只有男丁都可以分配田地,外嫁的女娃娃不可以。
男娃之所以比女娃珍贵,就因为如此。
按照世子妃的规矩,娃娃都一样,那怎么可以!
听到这些反驳之词,诸寻桃轻笑了一声:“我就是女娃,所以女娃怎么了?”
“在场那么多人,男性居多,还不是种着我一个女娃的水田?”
“在我的地盘,当然是讲我的规矩。”
“不服气?”
“可以!”
“自己滚蛋,然后去找一个跟你们一样规矩的地方生活,我绝不拦着。”
诸寻桃没有那个能力和地位一下子改变大雍朝女性低下的地位。
但在她力所能及的地方,什么男尊女卑,不存在的。
她不会搞性别对立的那一套,不论男女在她这边的待遇都是一样。
男女平等,就先从她的小庄子开始吧。
在她的庄子里,只能如此,不服气,滚!
“我知道,不少人因为情况窘迫,留在这里只为了活下去,并不代表不离开就是认同了我的观点。”
“没关系,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
“在我这里,必须讲我的规矩,我之前定下的协议,依旧作数,这和你们认不认同我的观点,不冲突。”
“现在没办法离开,那就先憋着,走我那一套规矩。”
“等你们什么时候,攒够了银子和家底,觉得离开我,也能好好地活着了。”
“那么庄子离开的大门口,就在那儿,你们可以随时随便走。”
诸寻桃把话说得这么敞亮,让一部分人的小心思无所遁形,自惭形秽。
“没有,我们没有想离开……”
“世子妃对我们有多好,我们都记得的……”
“糊涂啊,你们!”
刚刚的卧龙突然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以挺身而出的英勇之姿挤到中心位置,
“我们老家的田产都没有了,幸亏世子妃大发慈悲,愿意借田借种给我们种。”
“换个人,我们老家的地主,你看看这种情况,能给你留一成粮就算不错了。”
“世子妃可是给我们留了五成!”
虽然,他们家只剩下三成了,那也是自己的问题,与世子妃没送给,世子妃是好的。
“天底下像我们这种没水田可种的百姓海了去了,是我们需要世子妃,不是世子妃需要我们。”
“谁要是因为世子妃的规定,心里不服气,想走人,只管走。”
“信不信,你们前脚刚走,就多的是人想填补这个位置?”
“我们这批人,走运,跑得早,所以才能赶上这样的好事。”
“咱后头还有不少逃荒的灾民呢。”
“那些灾民今天还在都城门口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知道的人,就自己跑一趟去看看。”
“这做人啊,还是得惜福。”
“我敢保证,错过了世子妃这么好的人,咱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碰着这么好的事情。”
“都好好掂量掂量。”
谁走谁就是傻蛋。
“我就不明白了,女娃娃怎么了,不是自己生的,是不喊你们爹娘啊,还是对你们不孝顺啊?”
“世子妃愿意用自己的水田养着别人家的女娃娃,那些女娃娃也没吃你们家里的粮啊,你们急个什么眼?”
“没有那些女娃娃,世子妃都不可能因为你家多个男娃就多分一点水田给你家种!”
这种一视同仁,他还挺喜欢的。
他们这些穷苦老百姓,受欺负惯了。
这难得遇着一个能讲公平的世子妃,竟然还嫌弃挑上了。
难怪村长刚才对上他的事的时候,气成那样。
日子才刚安稳,都没有过好呢,就先胡闹上了……
有了此人的维护,钱叔和纪民倒是无用武之地了。
纪民今天已经郁闷了老半天的心也因为这一番话,稍微舒服一点:
“世子妃说得不错,庄子里的一切都是世子妃的,她愿意怎么定规矩就怎么定规矩。”
“能守的就留下,不能守的,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