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少卿也没想到,当年元慕声的事竟然是白氏和魏天赐一手陷害的?
他蓦地抬头看向站在那处的元慕声。
他站在那,望向自己的眼底一片漠然。
魏少卿想到五年前元慕声从京城回来,他摔断了腿,在床上见到自己时,罕见地落了泪。
一向最卓绝的长子抓着他的衣袖跟他说,“爹!孩儿没有做过那样的事!爹你相信孩儿!”
“爹,你让我见见娘,娘一定会信我!”
那时候他怎么做的?
他好像甩开了元慕声的手,让他闭门思过,不允许任何人去看他。
甚至是元昭,他以她要养胎不易动胎气的理由不让她接近静思阁。
静思阁,静思阁,他就是要元慕声自己静心反思。
对这个儿子,魏少卿从元慕声出生后就对他有着莫名的情绪。
他原本也是喜欢元慕声的,可随着他慢慢地长大,他看着元慕声受尽宠爱,又完美无缺,长相几分像自己几分像元昭。
他心中原本对这个儿子的骄傲自豪逐渐变成了嫉妒。
没错,他身为父亲,嫉妒自己儿子拥有的一切。
嫉妒他锦衣玉食,嫉妒他才华横溢,嫉妒他长相俊朗性格温和。
他有时候看着小小的元慕声时不时就被宣帝召进宫,再回来时身后跟着的必然是一车的赏赐。
他觉得可笑,自己儿子拥有的东西,他这个爹都没有。
白如月的枕边风不过是催化而已,把他心中原本的嫉妒转变成了厌恶。
纵然魏天赐天资确实不如元慕声,可魏天赐会让他感受到当父亲的掌控感。
元慕声只让他觉得,他这个父亲好像有没有都不重要。
在听说元慕声在京城中做下那等丑事之后,魏少卿松了口气,心中甚至有些诡异的喜悦。
原来这个完美的儿子,也是会做那样的下贱事的!
所以元慕声一回扬州,他就摆出了父亲的姿态,去教育他训导他惩罚他!
……
可到头来,原来元慕声并没有做过那些事?
他竟然一直都是那样的人?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从一而终呢?
他从天之骄子跌落成一个废人,还能东山再起?
他凭什么?!
魏少卿甚至有些愤然想:元慕声为什么不告诉他?他果然是不相信自己这个亲生父亲,他胳膊肘往外拐只相信旁人罢了。
那能怪他吗?他身为父亲只是让他好好思过而已,做错了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错!不管如何,元慕声也是他的儿子,骨子里流的也是他魏家的血!
……
魏少卿心中百转千回,元慕声也早已不在乎了。
禁军将族谱和信件带回来之后,呈给了窦首辅、礼部还有大理寺官员一一看过。
最后,窦首辅得出了结论,“秦瑶所说属实,有族谱和书信为证。”
“魏天赐涉嫌会试作弊、窃取他人文章、谋害他人性命……诸多罪状,即日起收押刑部大牢,等待处决!”
魏天赐已经晕了过去,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宣判,就被禁军直接拖走。
“天赐!天赐!”
“天赐是冤枉的!都是这个小贱人自己编造的!”
白如月在后面追着喊着,被禁军拦下。
她气急攻心,也晕了过去。
魏少卿还站在原地,整个人眼神空洞,摇摇欲坠。
众人唏嘘不已。
窦首辅也没忘了今日的正事,他再度宣判,“本次会试重审结束,原结果并无问题。”
“还请上榜考生好好温习,准备一月后的殿试。未上榜的考生再接再厉,来年再考。”
但是他顿了顿,眼神严厉望向下方的一众考生,“今日静坐的考生,听信谗言,毫无自判,干扰正常科举程序,浪费朝中人力物力。”
“故,今日静坐中已上榜的考生取消殿试资格,与其他未上榜考生十年内不能再参加科举考试!”
考生们面面相觑,没想到自己也会受到处罚。
直到看到窦首辅拂袖离去,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冲动的事。
原本是要为魏天赐讨个公道,却反被魏天赐利用造势,现在还被连累。
十年不能参加科举考试!
那不是相当于这辈子都毁了吗?
他们彻夜苦读,都被魏天赐断送了!
有人神色复杂看向元慕声,想到前日元慕声曾来劝告他们离开。
当时要是和一些人一样选择离开,这不就没事了吗?
早知道……
元慕声没管其他人,他上前一步,伸手想将秦瑶扶起来。
秦瑶望着眼前伸过来的手,眼泪再次模糊了视线。
她不敢抬头面对元慕声,也没有搭上他的手。
只是自己踉踉跄跄站了起来。
“谢谢大公子。”她轻声道。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独自默默离开。
元慕声看着她的背影,也看到了望着自己目光复杂的魏少卿。
周围有人同自己道喜,“慕声公子!恭喜恭喜!”
“五年冤屈得以洗刷,不容易啊!”
“慕声公子是真厉害,将来定然前途无量!”
……
元慕声一一寒暄道谢,余光里,他瞥到了人群后方的少女。
她眉飞色舞,像是十分高兴地在和身边的侍女说些什么。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转过头来,鬼灵精怪地冲他扬了扬下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她说了什么,元慕声听不见。
但他读懂了她的唇型。
她说,
“你真厉害!”
元慕声莞尔一笑,低下头来。
马车里的元宣也看到了景阳,他戳了戳元南安,示意她看景阳的那个方向。
元昭注意到他俩的视线,也顺着看了过去。
前日听元成说接到密报,北羌一位身份尊贵的王姬自己偷跑来了大成。
那位姑娘,莫非就是北羌王姬?
她留意了一下记住了景阳的模样,并吩咐了碧云什么。
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了,离开的人无不对今日发生的事津津乐道。
想必不出一个晚上,这事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至于剩下对魏天赐的判决,元成那边自会打点好。
元祁玉已经掏出了他随身带着的纸笔,开始思考着应该怎么给爹爹写信讲述今天发生的事。
……
西北,凉州城。
霍衍一身铠甲,方才巡视完大营,从马上一跃而下。
墨玉来迎他,跟在他身后,“将军,京城的信到了。”
霍衍脚步一顿,转头问他,“在哪?”
“已经送到您营帐了。”
“不早说?”霍衍摘下手套,快步流星走向自己营帐。
墨玉一愣,挠挠头,他这不是第一时间就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