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苏泰又来到了长安县衙,泪眼婆娑满脸焦急地问道,“我妻子找到了吗?”
高思文见是苏泰前来,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县衙已经派发了寻人启事,也通知了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但是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苏泰霎时间涕泗横流:“巧丝啊,你到底去哪儿了啊,留下我和孩子们,一声不吭就这么消失了。”
高思文也只能安抚苏泰的情绪:“苏先生您也不要急,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寻找令阃的!邻里街坊有什么消息吗?”
苏泰摇了摇头,眼睛依旧通红,仿佛丢了魂儿一样地说道:“他们都说没见到巧丝,也不知道他会去哪。”
“相信很快会有结果的。”高思文也只能这么安慰苏泰了。
大理寺内,收到圣旨要求尽快破案的白启明已经看完了现有的所有卷宗:“只知道有两个死者,身高均在五尺五寸到六尺之间,年龄一个在二十多岁,一个已经四十多岁了,死亡时间都是一周以前,蓝田县找到的那个比长安的早死两天。发现地山神庙内有血迹,还有闹鬼的情况,并且六天前还有可疑人物在里面。常安坊那边有一栋破屋子,里面血迹翻飞,推测大概就是分尸现场。同时也调查过了麻袋,但是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痕迹,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办法确认死者身份,无从查起,这就是现如今的线索和进展,对吧?”
“对,”蒙朗廷回复道,“而且就算我们知道有40岁以上的失踪人口,也不能确定是谁; 更何况基本上失踪的都是40岁以上的。倒是蓝田县那边,20多岁的尸体我们可能有点眉目,长安城居民苏太的妻子李巧思几天前失踪了,年龄和身高正好匹配,但是也仅限于此,我们问了守城的官兵,都说没有这个人出城的印象,也没办法解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蓝田县和武功县,所以无法进一步调查。”
“所以我们现在在蓝田县,武功县以及整个长安城都贴上了悬赏告示,”谭磊有些失落地说,“但是依旧没有什么进展。”
“尸体上面也没有任何的胎记、痦子和疤痕之类的特征吗?”白启明问道。
“没有,”黄宗之回答道,“武功县和蓝田县那边传来的消息也说没有。”
白启明点了点头,继续说:“那现在有三个关键点:一是找到死者的头;二是凶手藏那些部分小心翼翼很可能是上面有特点;三是凶手应该是熟悉长安城、蓝田县和武功县的人,可能是商人,甚至也可能是这些地方的住户。”
白启明这一点拨,让陷入找尸体的人瞬间找到一个新方向,那就是隐藏部位的特征可能很大。
黄宗之分析道:“长安这边发现的袋子里没有胸部、胯下、脖子、脚踝以下和膝盖上下的部位,如果说没有前四部分是为了隐藏性别,那就说明死者的膝盖特征很大。”
“难道凶手熟知人体结构,是个郎中或者屠户?”常晋源推理道。
廖环却否定道:“不,袋子里还有骨头,如果懂医术的话,肯定知道骨头会告知人们的年龄,还可以推断出身高,为了防止我们找到死者和凶手,肯定不会把骨头这样随意丢弃的。”
“没错,”黄宗之应和道,“尸体的横截面毛躁不平,不是郎中或者屠夫的手法。”
“丢掉的位置可以显而易见的让人识别死者的性别……蓄谋已久啊!”谭磊可以确认这点。
白启明接着说:“这一点也是最可能的推测罢了,现在主要的还是去寻找死者的头颅,试想一下,如果你们是凶手,这些会暴露死者特征的部位,你们会怎么处理?”
“埋了或者烧了。”常晋源说。
“找个深山老林丢了或者埋了。”廖环说。
“很显然凶手就是这么做了,”白启明说,“但是为什么依然找不到死者头颅?”
“难道藏家里去了?”谭磊猜测到。
白启明点了点头说:“确实是一个选择,但是这样子会面临三个问题:一是尸体发臭;二是街坊邻居;三是家中亲友,如果藏到家里的话,要避开这几个问题,就说明要么凶手的家独立于街坊之外,要么死者就是街坊邻居或者家中亲友。还有什么可能性呢?”
“吃了?”常晋源觉得这个猜测也很有道理。
“头骨总是吃不了要丢的吧,”白启明说,“而且古书有记载,食人头颅而暴毙身亡者甚多,多是感染疾病,若有这样的人,也是会被发现的。”
“藏在人们永远都不会去看的地方,”蒙朗廷说,“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了。”
“什么地方比池塘里还有深山老林山神庙外的土壤下更隐秘呢?”谭磊问道。
“难不成有密室?”廖环猜测到。
“可是我和老谭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蒙朗廷说,“并没有触发什么机关,也没有找到什么敲击声有问题的地方。”
“房郝宁的口供里说,这个山神庙荒废已久,他进门前也没看到有人或者是脚印,尖叫声起后去查看门外也没看到脚印,那这个人是在哪里躲藏的?又是怎么进山神庙的?尖叫声从何而来?昏黄背景下的黑影又怎么解释?新鲜的血液又怎么解释?现在可是冬天。”白启明将山神庙里的疑点一一列出。
“黑影什么的,也许是鬼压床产生的幻觉呢?”谭磊说道,“毕竟他当时醒了之后还大喘气,这个症状确实像鬼压床。”
白启明说:“大部分鬼压床是需要自己尖叫才能够醒的,醒来之后再深呼吸,而他是听到了外面的尖叫就很快清醒。而且产生的幻觉也是根据周围的环境变幻而来,当时的山神庙可是狂风呼啸暴雪纷飞,他一直处在一片黑暗或者说白茫茫一片当中,又怎么能看到昏黄的光?所以与其说是鬼压床,他是半梦半醒的可能性更大,并且,有过光。”
“可是,后门和佛像旁都有血迹,说明凶手是从后门出去的,后门出去就是一片山林,我们也在山林里查过了,并没有人经过的痕迹。”蒙朗廷说道。
“房郝宁慌慌张张从山里出来,然后又慌慌张张进来报案,报案讲完事情经过之后,你们再骑马过去,这个时间足够处理痕迹了。而且由于刚才所说的血迹还未凝固的问题,我极度怀疑那血迹就是在他离开后滴在那里的。除此之外,谁告诉你们不能是凶手从外面进来呢?”白启明反问道。
“有人、血迹、尖叫……”常晋源琢磨着这些关键词,但是想不出什么问题。
白启明起身说道:“没有想法的话,就去现场再看看,”他接着解释道,“既然尖叫的不是房郝宁,他又看到了一个快速移动的黑影,而且还曾有一个装有凶器的袋子悄无声息留在了那里,说明凶手身手不凡。这样的人也只是追着房郝宁跑了一阵子,说明他也不想杀害无辜之人,也表明这起分尸案大概是情杀或者仇杀。还有个问题,他这么做就是要把房郝宁赶走,就连他在那睡觉也不行,请问为什么呢?”
“为了不让他看到或者听到什么……”蒙朗廷似乎懂了什么,“再结合昏黄的光,眼前的人,还有门外的尖叫……难道?”蒙朗廷想通了,脊背发凉看着白启明。
白启明点了点头说:“凶手当时在行凶,凶手不止一个人,被处理的尸体很有可能依旧在山神庙中。”
于是,众人纷纷拿好各自相应的工具,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打算再度前往山神庙一探究竟。
这时,蓝田县县尉尉迟炀和武功县县尉邹正承以及小吏兰博也一同抵达了大理寺。他们一路快马加鞭,风尘仆仆。他们来得正巧,刚好碰到白启明一行人正欲前往马厩骑马出发。
“白大人!”邹正承赶忙上前施礼,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敬意。
白启明见来者是邹正承,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来得正好,跟上队伍。”他的语气果断而干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邹正承虽然一脸茫然懵懂,但听到白启明的指令,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应声道:“是!”他心里虽然充满了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急的情况,但他深知此刻不是追问的时候,服从命令是首要的。
尉迟炀和兰博也紧跟其后,迅速加入了队伍。他们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和对未知的忐忑。
白启明翻身上马,一挥马鞭,率先出发。众人也纷纷骑上马,马蹄声响彻在大理寺的庭院中,扬起一阵尘土。邹正承等人紧紧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山神庙的方向奔去。
边骑马,蒙朗廷边跟白启明确认着白启明的猜测:“白大人是觉得,凶手很可能把凶器和头颅都藏到了山神庙里?”
“虽说时间充裕,但是处理尸体处理得基本上毫无痕迹也是要花费很久的时间的,只有说就地处理才有可能缩短时间。”白启明说。
“可是我们检查了山神庙内,”谭磊说,“没有密室啊,山神像的底座我们也查了,没有问题,山神庙外我们也看了一遍。难道还有袋子没挖出来?”
“可是如果他们挖了东西,我们第一次检查的时候怎么可能没痕迹,要鬼火出来以后才被发现呢?”常晋源也参与进了对话。
白启明倒是有了些猜测,但是这点上确实没有证据,所以他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转换话头:“你们应该不会去砸了山神像吧?就连用手敲敲山神像的头恐怕都不可能吧?”
“那可是大不敬,虽然那庙破败了,但是……”谭磊刚说到这,他便反应过来了,“你是说凶器和头在佛像里?”
“凶器在哪我不确定,”白启明说,“毕竟你们说神像的底座你们敲了下没问题。”
尉迟炀和邹正承、兰博三人也听明白了,长安山神庙有案件线索。于是众人再次快马加鞭来到了山神庙。
白启明才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他那坚定的目光中透露出无畏与果敢。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直接站到了神像底座上,再次审视着这尊神像。他瞪大双眼,目光如炬,仔细地搜索着每一寸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然而,什么都没看见。
但白启明并未放弃,他心中的执念驱使他继续探寻。于是,他手脚并用,爬上了神像肩膀。在这个独特的视角,他依旧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可还是没发现什么明显的痕迹。
直到他此时抬头,才看到神像头顶有一圈不易察觉的小痕迹。这一发现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心中大概也有了些许猜测。他轻轻转了转神像头顶,却发现根本转不开,那股阻力让他更加确信其中必有蹊跷。
随后,他索性用指甲去沿着缝隙往外抠,这个过程并不轻松,指甲与坚硬的物体摩擦,带来阵阵疼痛,但他全然不顾。过了一会儿,在他的不懈努力下,神像头顶终于打开了。
赫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头颅,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儿。那味道令人作呕,仿佛是死亡与腐朽的气息交织在一起。白启明的眉头紧皱,抓着头颅的头发将头抬了出来,这才发现这头颅下面还有一盏灯,这也就能解释当时房间里明明冷风倒灌,还能让房郝宁似乎隐约看到昏黄光芒的现象了。再往里看,便什么都没了,看来凶器并不在这。
白启明一个轻功跳了下来,身姿矫健,如同一只轻盈的飞鸟。他稳稳落地,手中拿着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颅,眼神却依旧坚定而冷静。
众人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惊呼声在空气中瞬间炸开。他们的眼睛陡然睁大,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惊愕,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有的人甚至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
短暂的惊慌之后,他们才缓过劲儿来,逐渐克服了内心的恐惧,开始仔细看着这个头颅。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探究,试图从这个头颅上找到一些线索。
这时,尉迟炀大惊,他认出了这颗头颅的所有者:“这不是我蓝田县失踪的季大娘季蓝冰吗?她怎么会在长安?”
“她年龄在四十多岁,身高五尺五寸到六尺之间?”蒙朗廷想确认一下。
尉迟炀点头确认着:“是的。”
“留一些人再看看有什么细节遗漏了,老黄,现在立刻回大理寺验尸。”白启明吩咐道。
“是!”众人异口同声坚定不移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