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官吏做好防护,前往了那八名嫌疑犯的家里问话。
“你和淳天道人什么关系?”
“淳天道人?我是他的病人啊。”
“患者兼好友。”
“以前是患者,现在是朋友。”
“前日戌时至亥时你在哪里?”
“在家啊。”
“在平康坊。”
“在逛夜市。”
“什么人可以作证?”
“邻居。”
“老婆。”
“老鸨。”
“东市的那些摊主。”
“平时他会跟你聊什么?”
“就是聊一些家长里短,有趣的见闻。”
“哪里有什么风景之类的。”
“还有就是和我的疾病相关的事情,比如保养经验之类的。”
“还有跟你说过其他的内容吗?比如他在哪里看见过什么其他的病例,然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将他治愈了之类的故事?”
“有,在江南那边有和我得同一个病症的人。他们也算是我提供经验治好的。”
“没有,我们就是聊一些好玩儿的事情,这些东西我也不爱听,所以他也没跟我们讲过。”
“没有,不过他应该会和一些郎中讲这些病症吧?”
“郎中?”大理寺官员得到了一些线索,于是抓住机会刨根问底。
“长安好多郎中都与淳天道人关系密切。”
“你是干什么的?”
“就一普通农户。”
“打猎的。”
“私塾的夫子。”
“卖胭脂的,官爷您要吗?”
就这样,在一间间屋子里,一次次问话中,大理寺的官吏们仔细地记录着每一个回答,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细节,试图从这些纷繁复杂的话语中寻找到与案件相关的关键线索。
然而,这八个人的回答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是没有任何疑点的。他们的言辞条理清晰,神情自然,且各自提供的不在场证明详实可靠,也没有丝毫作案动机的迹象展露。这看似完美无缺的情况,却并未让负责调查的人员放松警惕。
现在唯一需要调查的就是他们是否属于某一个世家的人,是否存在不在场证明造假的情况。毕竟,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任何看似寻常的表象之下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于是,这些大理寺官吏又马不停蹄地回到了大理寺。寺内的气氛紧张而严肃,官吏们顾不上休息,立刻投入到对这八个人生平事迹的梳理工作中。
他们围坐在案几前,堆积如山的卷宗铺满了桌面。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快速穿梭,手中的毛笔不时地在纸上做着批注和记录。有人翻看着以往的户籍资料,试图查找这八人与世家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有人则对照着近期的活动记录,分析是否有被刻意隐瞒或篡改的痕迹。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官吏们的额头渐渐沁出了汗珠,但他们的双手始终未曾停歇。他们深知,任何一个细微的线索都可能成为破解谜团的关键,一丝一毫的疏忽都可能让真相被掩埋在重重迷雾之中。
现在封城,白启明肯定没办法进宫差安慰,便上了一道奏折到宫里,阐明了自己的推理。说白了,就是让龙轩辕帮着查。上完奏折,自然就是继续调查大理寺这边着重强调的八名嫌疑犯了。于是,白启明也跟着大理寺官吏夙兴夜寐,希望从卷宗里得到些许灵感。
然而从夜幕降临到天光大亮,白启明也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点,于是他再次审视起这几名嫌疑犯。虽然说只要去踩点就能知道元亓的习惯,但是如果说嫌疑最大的还是能确保元亓不会改变放置镰刀位置的人。简言之,那些家里住得离亲仁坊和宣阳坊较远的人便暂时被排除在外。所以,白启明第二天又带大理寺官吏进行了实地考察,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什么线索。
他们首先是搜查了嫌疑犯们日常活动的区域,询问周边的居民是否有发现过可疑的情况。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句欲言又止的话语,都被白启明敏锐地捕捉到。不过因为是封城期间,他们也不能过久停留,而且全程戴着面罩,所以也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接着,他们又找到了昨天询问的那八个人,再次问了昨天的一些问题,甚至问了些细节,以确定前后回答的一致性。
白启明率先开口,再次问了昨天的一些问题,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前日戌时至亥时,你究竟在哪里?”眼神紧紧盯着对方,不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被询问的人心里一紧,连忙重复昨天的回答。但这一次,白启明没有轻易放过,而是进一步追问:“具体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周围有什么特别的景象或者声音?”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愈发深入和细致。
有的人额头开始冒汗,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生怕回答有误;有的人则稍显镇定,有条不紊地回答着,但眼神中仍透露出一丝紧张。
为了确定前后回答的一致性,大理寺的官吏们在一旁认真地记录着,将今天的回答与昨天的仔细对比。每一个不一致的地方,都可能成为突破的关键。
“你说当时在家,那家里的布置是怎样的?有没有其他人可以佐证?”白启明步步紧逼,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
整个询问过程紧张而压抑,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白启明和官吏们深知,只有通过这样细致入微的追问,才能在看似完美的回答中找出破绽,找到真正的线索。
问完问题之后,已经到了正午时分,白启明他们来不及吃饭又回到了大理寺进行口供的对比和分析。但是一个小时之后,依旧没有什么进展,换言之,凶手不在这些人之中,除非他太会伪装。
“如此一来,凶手可能就在那些郎中身上。”白启明如此推理道,于是他又马不停蹄地往大理寺的架阁库跑,因为淳天道人的笔记已经全部搬到了大理寺内,以方便众人调取翻阅。
白启明再次寻找着淳天道人记载中字里行间的蛛丝马迹,希望找到他到底和哪些郎中有交集,这样也好有的放矢。但是过了半个小时,白启明还是找不到对应的人,因为淳天道人没有记录过和任何一个郎中的对话。
白启明这时候微微皱眉,他发现了其中的不寻常,记录里面甚至有与吴道子谈论颜料材料治病的对话:“病人的对话、游历之地的记载都颇为详细,还喜欢与好友交谈,身为如此性格的一介名医,又怎么可能不与其他郎中交流?”
白启明仔细想了一下,大致推断道:“那看来,凶手拿走的那本笔记就是与郎中交流的记录,上面不仅有天花可能的治疗方法,还有凶手的信息。” 这么一看,长安的郎中有很大的嫌疑。
于是,白启明再次前往那八个嫌疑犯还有吴道子、糜皓天的住所,询问道:“你知道淳天道人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郎中吗?”
大部分人都摇了摇头,就只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从事私塾夫子的患者斩钉截铁地说道:“朝阳医馆的李朝阳,我之前去看病的时候在他宅邸里见过。”
听到这个消息,白启明瞬间想通了一个关窍:“崔神机他们之所以不怕离开朝阳医馆的人传话,只是在周围安排了人盯着宋泰,是因为医馆里也有崔家的人,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李朝阳。”
“他们安排天花,正好我们也很难查到李朝阳。”谭磊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不对,”白启明觉得其中有大问题,便朝着一个小吏说道,“去户部把朝阳医馆里的人的户籍资料全都调出来。”
“是!”一个小吏说道。
“怎么了?”谭磊问道。
“郎中、医馆,这可是赚钱还有拿捏百姓赚取钱财的重要渠道,崔家会一直让他默默无闻?就算是为了对付太子,也跟他之前有没有名气没有关系。”白启明分析道。
“你觉得不是崔家?”谭磊现在有些疑惑。
白启明摇了摇头,现在他也很凌乱:“你说崔神机二人为什么把事情做得这么明显?打宋泰铁定是下狱的事,为什么不至少做个样子?”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二人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于是异口同声的说:“躲开天花!”
“如果在县衙得了天花,那是他们的责任;如果在兵部大牢得了天花,或者说在任何一个监狱得了天花,那就不管他们事了,而且兵部制度森严,他们也不会得天花。”谭磊补充说道。
“这样看来,崔家也没有治疗天花的办法吗?那他们怎么还敢散播病毒?或者说,散播病毒的其实另有其人!”白启明根据现有情况分析道。
“也就是说,崔家后面的幕后黑手其实也是下场了的。”谭磊点了点头,表明他明白了些许真相。
“还有个人,”白启明突然想起来,“她曾经走了一步臭棋,利用太上皇的妃子来威胁陛下和太子殿下,接着便被打进了冷宫,说不定也是为了避免天花的感染。”
“这么看来,这是他们蓄谋已久的了,”谭磊眉头紧锁,“德妃也是崔家的人吗?”
“也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人。”白启明现在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并没有多说什么。
过了三刻钟,小吏拿来了李朝阳、陶亮和宋泰的卷宗。白启明带着大理寺一行人看着其中的记录,想找到三人与幕后黑手的关系,尤其是与崔家的关系。但是,仔仔细细看了半个时辰,找不到一丝的重合和线索。
“看来只剩唯一一种途径了。”白启明心里也有些忧郁和害怕,但是现在除了去挤满天花患者的朝阳医馆里进行询问以外别无他法,虽然可以在远处边喊边问,或者用书信的方式传递信息,但是那样要么呼吸强度增加,要么接触可能有天花的纸张,感染的风险还是很大。
“下官带人去问吧。”谭磊似乎下定了决心。
白启明摇了摇手说:“我作为大理寺卿,自然要起到带头作用,我去吧,你留在这看着大理寺吧。”
“可是那很危险。”谭磊有些焦急。
“他们敢散布天花,长安又没人逃跑,说明这些人肯定有治疗办法,不用怕。”白启明说一不二,选了几个人就前往朝阳医馆了。
在排除了患者、吴道子和糜皓天的作案可能性后,崔神机二人、郎中和嫔妃便成了嫌疑最大的人。
所以,宫里龙轩辕也深知此事的重要性,派了一些得力的下人前去询问各宫对于淳天道人的熟悉程度。
宫里的人要杀人其实很难,毕竟之前真假太子案时将各宫的乱象都大力整治了一番,如今的宫廷秩序井然,戒备森严。所以这边只有可能存在幕后黑手的线索,龙轩辕对此寄予了厚望。
“淳天道人?是位神医,”此时杨才人宫里的下人已经确诊了天花,这让整个宫殿都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杨才人面色苍白,声音颤抖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天花的治疗方法。”她此时非常害怕,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一心想出宫,不想死在这如同牢笼般的宫廷之中。
“认识。”德妃的回答简洁明了,却没有更多的解释和说明,让人摸不着头脑。
“在那看过几次病。”贤妃如此回答道,同样没有提供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龙轩辕看着这些如同敷衍一般的回答,心里甚是气愤。他眉头紧皱,将手中的纸张狠狠地摔在地上,怒喝道:“这都是些什么!毫无用处!”他在宫殿内来回踱步,心中的怒火难以平息。他原本期望能从这些回答中找到一些关键的线索,可如今得到的却只是这些含糊不清、毫无价值的只言片语。
龙轩辕深知时间紧迫,病情和案情都不容拖延,可眼前的局面却让他感到无比的挫败和无奈。他收到了临近一些地区的刺史奏报,但是里面都是说疫情猖獗,所以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用处。可以说,现在疫情爆发了三天了,但是毫无进展。
周闻这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毫无进展的局面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虑和困惑。尽管经过了一系列紧锣密鼓的调查和探访,只知道哪里是可能的源头,但对于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毒这一关键问题,却如同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根本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周闻坐在案前,面前堆满了各种卷宗和调查记录,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色憔悴。他一遍又一遍地翻阅着手中的资料,试图从中找出被自己忽略的细节,然而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难道调查方向错了?”但是很快周闻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肯定得确认可能的源头和下毒方法,但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线索啊,除了……”周闻觉得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大家都不敢触碰的丢在众多井水里那几件天花患者穿过的衣物和用品。
他思考再三,叫来了身边的一个小吏说道:“从现在起,你暂管左金吾卫的调查事宜,我要去看看那些衣物。”
小吏听周闻要去接触那些衣物,顿时大惊失色:“不可啊,周大人,那天花肆虐极其恐怖,如果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咱金吾卫……”
“那现在还有什么好办法吗?”周闻看着小吏,他也知道小吏是担心自己。
“没有。”小吏弱弱地回答了一句。
“我也暂时不会回金吾卫,所以不会传染你们的。”周闻拍了拍小吏的肩膀。
“周大人,万事小心!”小吏也没办法忤逆周闻的命令,只能嘱咐一句。
“嗯。”周闻带上笔墨纸砚便前往之前的现场了。
朝阳医馆里,轻症患者症状又缓解了一点,中度患者也稍微好了一些,但是每天还是有一堆重症患者驾鹤西去,这让在场的众人都感觉到非常难受。
“这到底怎么治疗啊?”焦东也很是焦急,“每天又有一堆的新感染者。”
“我们的药应该也没问题,”李朝阳说道,“毕竟许多患者也好了许多,就是药量和配比可能还需要改进。”
众人又开始商讨,逐步改进药方,同时还琢磨着到底怎么彻底根除天花。这事情从古至今都没有君王如此下令,但太子殿下下令了,他们就需要肝脑涂地,不然就是提头来见了。
然而,还是毫无用处,没有得到任何的结论,徒劳无功。
吴王府,龙晟知非常开心,今天府里也没有人感染,再过两天如果还没有,那就说明府里彻底安全了。于是他安详地靠在床上,写着自己的话本。
这时,一支箭从远处射了过来,正中吴王府庭院中央的大树。
戴天佑见状赶紧摆好架势,预防刺客行刺。但是他转念一想,这时候哪来的刺客?而且吴王有什么可以让他们行刺的呢?于是他戴着手套取下了那支箭,只见箭尾绑着一张纸条。
戴天佑取下纸条,打开一看,上面的信息让他顿时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天音阁出,伙同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