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皇后身边接生的人除了银屏全都死了,”白启明概括着如今的情况,“只能从现场情况推测出作案手法是威胁死者自杀,但是如何威胁的?凶手又是谁?还是一无所知。”
“这些事情之中肯定有联系。”常晋源说了句废话。
“谁还不知道有联系,”廖环坐在一旁吐槽道,“你倒是说说是什么样的联系啊!”
黄宗之此时也验完尸了,找到白启明汇报情况:“张婷死于今日午时至未时之间;蓝田县那边的仵作来消息说徐璐死于三天前的申时至酉时。”
“也就是说,”廖环总结道,“最先死的是徐璐,然后是糜月,接着是殷芙,最后是张婷。位置则分别在宫外、宫内、宫外和宫内。”
白启明则是注意到了另一个问题:“张婷死于今日午时至未时之间,银屏遇刺也是未时左右的事情,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白启明觉得自己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然后又想了一下刺杀地点是安仁殿前,位于嘉遒门附近,那里有最森严的守卫,而且卫士也在那边。而嘉遒门过去便是掖庭宫,想从那经过西门出皇宫也算是轻而易举:“调虎离山吗?但是凶手又要怎么应对西门的守卫呢?”
白启明又对常晋源说:“去西门那边将今日出宫的所有人员名单拿过来。”
“是!”常晋源基本上就是个跑腿。
“但是现在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啊。”廖环愁眉苦脸地看着白启明。看着白启明也算是养眼了,心情能稍微好点。
“宫中的凶手的身份我大致已经有猜测了,但是还有三点疑问没有解决。一是凶手怎么出入的宫门;二是怎么威胁这些人心甘情愿自杀;三是宫外的人是谁杀的。”白启明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廖环问道。
“不知道皇后那边能不能提供点信息。”白启明看着已经黑了的天,似乎只能明天继续查了。
夜市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高思文满脸通红,手中端着酒杯,愤愤不平地喝着酒,跟朱青荣大声打抱不平道:“太子对这些人这么好,他们居然还敢传闲话!真是太过分了!”
这两天,关于太子是假的的传闻如同一场肆虐的风暴,愈演愈烈。街头巷尾,到处都在议论纷纷,甚至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和一心追求所谓公道的读书人,竟纷纷告到县衙里,强烈要求县衙还真太子一个公道。
之所以会有这么荒谬的行为,自然是因为世家大族和一些江湖组织在背后暗中作祟。这些世家大族,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不惜使出各种卑劣手段。而那些江湖组织,也妄图在这场混乱中谋取好处。他们沆瀣一气,故意扭曲事实,编造出各种谣言。
原本或许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可传话本身就容易出现偏差。从一个人的口中传到另一个人的耳中,每一次传递都会或多或少地加入个人的理解和想象,原意也随之被曲解。就这样,以讹传讹,最终的结果自然是断章取义,变得面目全非。
一开始只是说太子是假的,这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到后来,谣言就变成了有心之人偷换太子,仿佛背后有着巨大的阴谋。再到后来,更加离谱的说法出现了,竟说当今太子是外族细作,这简直是对太子的极大污蔑。最后更是说太子是妖怪变得,为祸人间,讲得五花八门,无奇不有,还有理有据,什么荒诞不经的版本都有,把整个局势搅得更加混乱不堪。
而无辜的太子,一心为国为民,却要承受这些莫须有的指责和污蔑,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这混乱的局面究竟何时才能平息,真相又能否大白于天下,一切都还是未知数。所以高思文才会借酒消愁。
“你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朱青荣虽然只是小吏,但是年龄却比高思文大,也算是前辈了,所以他耐心劝诫道,“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就不要掺和了。”
“可是……”高思文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于是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下去。
“我知道你感谢太子给了你机会,”朱青荣说道,“但是你终究是个典史,能干什么呢?就不要操心这些事情了。把眼前的生活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高思文很不赞同朱青荣的话:“抓几个乱传话的人处罚一番不就好了?”
朱青荣摇了摇头,指着对面拿着太子一事当饭后谈资的中年男人小声地说:“你抓了这几个人,那这几个人会服气吗?他们肯定会告诉你其他人也说了,让你去抓其他人。而每个人都会供出其他人,最后肯定就会供出传闲话的神仙,那时候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高思文又怎么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呢?说白了,利益集团不同而已,他虽然没入太子法眼,但是因为太子所做利国利民所以他也算是坚实的太子党。
“就是你们这些官员胆小怕事,太子才会被这般侮辱!”虽然朱青荣的声音很小了,但是还是被身后的老头听到了。
“你谁啊你!”朱青荣见又来了个倔驴,多少有点哭笑不得。
“老夫吴道子!”吴道子自报家门。
朱青荣反应了一下,赶紧行礼道:“原来是画圣老先生,恕小的刚刚无礼。”高思文听到是画圣,也起身行礼。
吴道子拿着自己的酒坐了过来,也没理会朱青荣,直接跟高思文说:“你是今年刚当的官吧?一看就没这小子圆滑。”
朱青荣在旁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让老前辈见笑了。”高思文也有些失落地说道。
“哪里可笑了,”吴道子说,“人各有志,他成了家立了业,有了牵挂,自然会想着安稳至上;而你还是充满抱负的年轻人,想为太子讨公道也无可厚非。只是这官场复杂,仅凭一腔热血可不行。”
高思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晚辈不知该如何是好。”
吴道子微微一笑:“莫急,莫急。先得看清局势,找准时机。太子受辱,他自己又岂会坐以待毙,任由谣言妖言惑众?”
高思文是掉到了自己的思维陷阱里,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经过吴道子一说,立马恍然大悟:“多谢前辈提点。”
吴道子笑了笑说:“没事没事儿,既然你想帮太子殿下,那就做好眼前事即可。”
“画圣老先生真是大智慧!”朱青荣劝高思文这么久他还是很执拗,而吴道子三言两语就解开了他的心结还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让他颇感敬佩,情不自禁就想干一杯。
吴道子微微一笑,对朱青荣碰了一杯:“那你也帮老夫一个忙吧,说说你的故事。”
朱青荣微微一愣,从来没有人会听他这种小人物的故事,所以他顿时受宠若惊,闷了一口酒,便开始娓娓道来:“小的就是一贱民,根本读不了书,是因为家父和原县令有点交情就到了县衙当了个衙役。后来和对门的小妮子看对了眼,就结了婚,生了孩子,如今也有八岁了。后来原县令升了官儿,我家里没钱又没办法讨好当今县令,所以就一直做着小吏,拿着那少得可怜的俸禄。”
高思文看着朱青荣,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如此小心谨慎,能够不关我事高高挂起就绝对不会掺和一脚。
“不是什么好故事。”朱青荣挠了挠头。
吴道子笑着说:“我爱听的就是这种故事,比皇家的勾心斗角质朴多了。”
皇家,自然是在勾心斗角,因为他们大部分就是闲得没事儿做。
经过禁军审讯,袭击银屏的刺客全都咬舌自尽了。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得知那些刺客其实并非是宫中宫女,或者说是,但是是冒名顶替。
“冒名顶替!”上官婉儿一直注意着后宫的一举一动,也经常会对这些人数进行统计确认,少了或者多了都会去问缘由,查家底,没想到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也是,后宫上万人的脸,一个人怎么可能记得下来?而且还有生老病死、告老还乡、失足落水这样的情况发生,更不可能记得住了。
“甚至还有多人共用一个牌子的情况,”银屏汇报道,“除了武德殿、立政殿和东宫,每个宫中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似乎是,柳?妍开的先河,所以只要得到了后宫嫔妃的允许,有些人就会把宫外的亲朋好友叫过来帮自己干会活。而宫里这么多人,门口的守门侍卫也认不全,而且有时候他们会换着门走,所以更难辨认。”
上官婉儿摸着头说:“是本宫的问题,看来得想办法解决这种现象,”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太子的事情,“你把这事儿告诉白启明。”
银屏行礼说道:“是。”
白启明为了查案方便,早些时候就直接上奏皇上,希望能够在皇宫中留宿,于是他便被安排在了内侍省的一间空屋子里,和常晋源还有廖环三人住在一起。
所以哪怕是晚上,他们依然可以查案。而银屏也可以直接找到白启明他们。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了,”白启明神情严肃,从怀中拿出在西门处拿到的出入名单,仔细审视着说道,“上面的人全都有案发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而且又是贤妃、德妃、惠妃和大安宫有名有姓的人,所以根本查不到问题。”
“那为什么还要利用刺杀引开守卫呢?”常晋源皱着眉头,一脸疑惑,这次也算是稍稍开窍了,但是显然没有开多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笨蛋!”廖环忍不住大声说道,“这说明那边的守卫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啊!而且那边的守卫查东西更严,根本不怕那些娘娘什么的,说不定凶手带走了什么重要东西不想被发现呢?西门的侍卫就不同了,他们可没有宫里的那么硬气。”
“你们说守卫非常了解,甚至可能记得名字的人会是谁啊?”白启明目光深邃,仿佛已经在脑海中勾勒出整个作案过程,此刻他觉得,只要找到这个人应该也就能揪出凶手了。
“守卫的更换频率没有下人高,所以只要是在那周围经常出现的人他们肯定都会认得出来。但是因为面貌对不上,所以必须得躲着他们。”常晋源苦思冥想了半天,才艰难地说出这番话。
“你还是做跑腿的比较好!”廖环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这么一来就只能是以前生活在离守卫最近的宫殿里的人了,也就是淑景殿萧淑妃的人了。”
“没错,”白启明点头表明自己的态度,语气坚定,“你们去内侍省架阁库把淑妃还在的时候的人员名单拿过来,我来和今日西门得到的名单做个对比!”
“是!”常晋源和廖环齐声应道,随即匆匆转身,朝着内侍省架阁库的方向奔去。
白启明看着手中的名单,嘴角微翘,自信地说道:“看我顺藤摸瓜把你这个贼人找出来。”
“你说,”龙晟知此时也一脸无奈地看着黑夜,因为他知道逍遥派的人又失败了,“白启明多久能够找到凶手?”他问向付琴。
付琴按着龙晟知的腿,说:“白大人能力出众,大概两三天便能找出真相了吧。”
“明日一早糜皓天就会到长安,”龙晟知最喜欢吃的就是莲蓉月饼,虽然今年中秋节已过,但是他还是时不时让府里的厨子做给自己吃,“不知道那些朝臣又会作何反应。听说钟云祥终于耐不住性子跳出来了?”
“他们觉得这次稳赢。”付琴说。
龙晟知摇了摇头:“自古以来皇子自证便是一件难事,加上太子一直没开口,他们自然会以为这是稳赢的局面。但是本王太了解太子了,这次恐怕那些世家又要输了。让韦安延回来吧,不管这事儿了。”
“那逍遥派那边?”付琴问道。
龙晟知轻浮地笑了笑:“他们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