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马车的确是我找人私人订制的,”柳荆回答着邹正承的问题,“就是怀远坊的林翀林大匠。”
柳权在一旁翻阅着魏王府的书卷,听着柳荆和邹正承的对话。
“除了林大匠,”邹正承继续询问,“还有谁可以接触到这辆车?”
“这辆车是三天前运到柳府的,”柳荆如实回答道,“小妹当时看了看车,觉得非常满意,便一直停在柳府后院,柳家的人都能接触到。”
“那我们可以去柳府看一看吗?”邹正承要搜家自然需要征求同意。
“当然可以,我带你们过去,不然守卫可能不会放你们进去。”柳荆说完就想起身。
这时,柳权发话了:“阿荆,陛下下令软禁我们就是不想现场被破坏,柳府嫌疑又很大,所以你就让这几位官人自己去吧,不然惹人生疑,”接着又起身向书桌走去,转头向邹正承说,“我写一封手书给你们,到时候他们认字自会开门。”
“多谢柳大公子。”邹正承行礼说道,吕恒和徐怀宇依葫芦画瓢行了个礼。
“哦,还有,”柳权说道,“最容易接触到马车的就是柳巧巧和柳治,他们二人对柳娥也是多少带点意见的,毕竟柳娥经常无理取闹,你们可以先去问问他们。”
“多谢柳将军提醒。”邹正承行礼谢过之后,便等待着柳权写完手书,接着便找到了柳巧巧和柳治。
“我真的不知道,”柳巧巧轻声啜泣道,“每天我都会去打扫马车的,但是都没有出问题啊。”
“你是怎么打扫的?一般什么时辰打扫?最后一次打扫是什么时候?为什么?”邹正承将问题一股脑问出来。
柳巧巧看着一脸严肃的邹正承,哽咽着一五一十解释道:“我就是车厢用水擦一擦,然后上面的装饰品用掸子掸。一般都是辰时扫洒,因为这段时间没有安排;最近一次是今日寅时,因为小姐就要用车了,不能辰时打扫。”
“当时向魏王府走的时候,你站在哪?其他人站在哪?”邹正承继续问道。
“我站在马车的左前方,左后方则是柳治护卫,右前方是柳荆少爷,右后方是柳权将军。”柳巧巧回忆着当初的站位。
邹正承眉头越皱越深,因为随着进一步询问,更多的疑问浮现在脑海中:凶手什么时候动的手脚?当时都是人凶手又是怎么扯动装饰用的绸缎里的机关的?柳权和柳荆似乎也有嫌疑,但他们又有什么动机呢?似乎得去旁敲侧击一番,毕竟他们是柳娥的家人,如果公然怀疑,对他们也不是很尊重。
“我就只是每天去看看马车还在不在,近距离接触马车我也只有过两次,一次是林翀送过来的时候我将其牵到后院,我检查其中摆设;还有一次就是今日将其从后院牵出来,然后检查了是否安全。”柳治一脸镇定地回答道。
“这两次马车内外可有什么不同?”邹正承直戳重点。
柳治摇了摇头:“并没有什么不同。”
邹正承点了点头,告辞魏王府的柳家人和魏王后便前往柳家进行勘察和询问。
但是事情进展得并不如人意,柳家人虽然一直都很配合邹正承等人,但是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辆车很重要,所以除了柳巧巧和柳治,其他人都不曾碰过那辆车,所以对于邹正承的问题,他们也回答不上来多少。
无奈,邹正承只能带着吕恒和徐怀宇到停放马车的后院看看。这个后院连着旁边的马厩,周围种着些许树木,停放马车的地方就在后院的正中央。后院有个后门,但是都是从里面拴上的,所以外人无法打开。
“看看这周围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邹正承向二人吩咐道。
三人在后院转悠了一个时辰,但是除了四道车辙印什么痕迹都没有。这四道车辙印也完全相同,只不过其中两道是来的时候留下的,另外两道是走的时候留下的。
邹正承又决定去柳家人的房间里去调查一番。但是同样的,每个人的房间里就是一般的生活用品和家具,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更别说像毒针之类的可疑物品了。
无功而返让邹正承非常郁闷,心想:这官可真不好当啊。他知道大理寺有个神探叫做白启明,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去找他请教些破案的经验。但是他也知道白启明是个忠实的太子党,而皇家和柳家人愿意让他查,就是因为他连孤臣都算不上,所以他也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从柳家出来,三人马不停蹄又赶往怀远坊,因为现在嫌疑最大的人其实是林翀。
三人到达的时候,林翀正在锯着木头,打造另一台马车。林翀是个糙汉子,但是手艺精湛确实没人说。
“请问是林翀林大匠吗?”邹正承向前问道。
“是啊,怎么了?”林翀有些不耐烦,毕竟自己正在做工,很烦被人打扰。
邹正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也希望林翀配合。
林翀听罢,勃然大怒:“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老子干这行三十年了,你别污老子清誉!”
“那你倒是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做的马车里会有毒针?”邹正承也不给他好脸色,因为他现在也很烦躁,破不了案辜负圣恩,脑袋也可能不保。
“老子怎么知道,”林翀显然有些心慌,但是他依然大声喊着以减轻内心的慌张感,“反正那车在老子这没有问题,出事了就是柳家的问题!”
“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鲁,问你话你好好答就行了。”吕恒看不下去了,直接上前指责。
“你们污老子清誉,老子还好好答?酸儒书生罢了,老子最瞧不上,给老子滚!”林翀才不管他是不是当官的,直接骂起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谓的艺高人胆大。
“你!”徐怀宇也想打抱不平,但却被邹正承拦住了。
“叨扰了。”邹正承行了个礼便带着另外两人离开了。
众人只好出去,来日方长。
夕阳西下,秋风落叶,长安城此时不再燥热,取而代之的是阵阵凉爽,这便是所谓的秋高气爽了吧。
三人在夕阳余晖中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看着周围忙碌的百姓,忽然觉得大家都不容易。本来觉得当了官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就能轻而易举为百姓说话,但是没想到依然是和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一般整日忧心忡忡。当然,百姓在他们眼里更为不易,他们没有稳定的钱财,也没有滔天的权势,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苦苦挣扎着。
不过现在好很多了,至少景宣五年之后百姓渐渐开始能够吃饱饭了,如今更是家家不愁吃喝,这已然盛世景象,不用像景宣三年冬天那样饥寒交迫,也不用像前朝那样衣不蔽体动乱不堪了。
“邹兄,”徐怀宇这时脸色有些不自然,捂着自己的肚子说,“已经酉时了,要不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吕恒的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
邹正承看着天色渐晚,马上就要宵禁了,于是只好作罢,明日继续探查:“行吧,今天也辛苦了,咱们回客栈吃吧。”
“好嘞!”听到吃,徐怀宇又变得精力十足了。
众人回到客栈,小二正在清洗马厩,维护马车。一盆水浇上去,随意擦拭几下,便将马车牵向停放的地方,留下了泥泞的痕迹。
“小二,来份羊肉还有青菜,再来五个胡饼!”邹正承呼叫着店小二。虽然当了官,但只是暂时的,现在依然没有钱。三人自然是凑钱买下了这顿饭,不过不贵,总共二十文钱。
“好嘞,客官稍等。”小二虽然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依然积极面对顾客。
“你说,人为什么会杀人?”邹正承看着小二劳碌的身影,还有匆匆行人们朴实无华的身形,不由得有些许迷茫。
吕恒摇了摇头,在他看来,此非君子之道:“小人所为耳。”但是刚说完,想起了邓鹏,便也不再说话了。
“利益罢了,”徐怀宇则看得比较透彻,“还有人的七情六欲。”
“唉。”邹正承叹了一口气。
各家的探子自然将邹正承一下午的行动报告给了各家主子,龙轩辕自然是其一。
“如何?”龙轩辕将探子的报告给了白启明和谭昊然看。
白启明也是惜才的人:“虽然没什么章法,流程上也有许多破洞,不过一个新人能做成这样已然不错了。”
“但是还是观察力还是差了点,敏感度也不够。”谭昊然喜欢怼世家并不仅仅是因为他讨厌那些世家,还因为他喜欢挑刺。
“你对新人友好一点。”龙轩辕忍俊不禁。
“这不是个勾心斗角的人,”白启明也笑了笑,“这些人的口供全都有问题,但是他没发现。”
“是啊,”龙轩辕点了点头,“尤其是柳巧巧,破绽最多。既然洗了马车,地上怎么可能没有泥泞,怎么可能还完好无损保存着最原始的那条车辙印?”
“柳治也有问题,”谭昊然指出疑点,“假如柳巧巧每天都会清洗马车,那马车肯定会更干净,而且内饰也好外面也罢,多少会有些变化;假如柳巧巧没有清洗马车,那他作为护卫肯定也能发现马车积灰,会适时监督柳巧巧。”
“林翀的态度也很可疑,”白启明说,“他一直逮着清誉说话,其实是一种逃避找到借口的防御行为,正巧体现了他内心的惊慌。如果他是清白的,肯定会试图自证,但是他却把邹正承他们赶了出去。好歹是官员,他就不怕报复或者入狱?那更会导致他有理说不清,更会让他清誉受损,所以其实这种行为前后矛盾。”
“他们说慌其实也是自保,”谭昊然看着纸条说,“这些人或多或少对柳娥都有怨恨,所以可能也没好好做事。再加上马车有问题,柳巧巧这个负责清洗的还有柳治这个负责护卫检查的,当然,还有林翀这个本来负责制作的肯定难逃其咎。所以才会一个说039039全车都清洗过了没有问题039039来洗清自己的嫌疑也体现自己工作认真负责,一个说039039没有任何变化039039来说明自己不是凶手而且有认真检查,一个直接三缄其口,总之就是把责任和嫌疑推给了别人,不然自己又会有嫌疑,又可能因为工作疏忽而被柳家处罚。”
“那你们觉得凶手是谁?”龙轩辕问道。
“他还没有问完所有的嫌疑犯,”白启明仔细分析道,“从行凶可能性来讲,柳权和柳荆也有嫌疑;从动机上看,魏王妃王欣悦也可能作案。但是针对他们的询问还没有进行。”
“那就再等明天看看,”龙轩辕点了点头,“那对于他问的,为什么人要杀人,你们怎么回答?”
“我觉得那个小胖子回答得就很在点上。”谭昊然非常赞同徐怀宇的说法。
白启明也点了点头:“当然,还有兴趣使然。”
龙轩辕和谭昊然用死鱼眼看着白启明吐槽道:“你个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