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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寒窗十年终徒劳

    “凶器这些找到了吗?”白启明和周闻往另外三个嫌疑犯的候审区走去。

    “找到了一把刀和一件血衣,在东市西南角的杂物堆里,都还很新。”常晋源说道。

    “从这四个人的客栈跑到案发地点,然后将凶器丢弃在东市西南角最快需要多久时间?”白启明接着问。

    “身体素质好一点的金吾卫需要半个时辰,但是这还没算上诱拐加杀人的时间。”周闻回答道。

    “带人去查这两件东西的来源。”白启明点了点头,继而向常晋源吩咐道。

    “是!”

    徐怀宇坐在木制的座椅上面对着挂着刑具和刑讯架的墙壁双腿不自主地颤抖着。看着走进来穿着官服的白启明和周闻,徐怀宇更是全身晃动。

    “我们是什么吃人的老虎吗?”白启明轻蔑地看着徐怀宇,从他的面前走到了审讯用的桌椅旁边。

    “没……不,不是。”徐怀宇说话都磕巴了。

    “听说你是个心态乐观的人,这下怎么这么惊惧?”白启明慢慢坐下。

    “这……”徐怀宇皮笑肉不笑,“这不一样,科举可以重来,命……命没了就没了。”

    “那你说说吧,”白启明举起郑飞的画像,“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徐怀宇坚定地摇着头。

    白启明看着徐怀宇的样子觉得其间肯定有问题。一个面对科举都可以微笑置之的人,如果自己没犯错事儿怎么可能如此恐慌?不过他也知道,不同的人的恐惧点不同,所以也不能一概而论,便也不在意了:“昨日你去散步了?”

    “是的,”徐怀宇点了点头,“从……从亲仁坊走到了靖恭坊,就是随便看看,也没有买什么东西。”

    “那你肯定路过了东市的西南角吧?”白启明微笑着看着他。

    “是的。”徐怀宇渐渐不紧张了。

    “那东西挺多,虽然是接近宵禁,但是应该还有很多人吧?”白启明随意聊着天。

    “人数还算好,都是朝着客栈回去的读书人。”徐怀宇说道。

    “周围有什么你觉得很特别的东西吗?长安应该还是比较有特色吧?”白启明问。

    “那些店铺里的东西都非常华贵,还有百姓的房子也比较大,比徐家屯好看多了!最特别的要数城墙了,又高又大!”徐怀宇越说越激动。

    “你这两天就没去平康坊喝喝酒?”白启明看上去是在介绍长安的风物,实际上是看看徐怀宇的状态。

    “平康坊都是些风月之地,那里有妖精,”徐怀宇说得义正言辞,“我夫子说了,去了平康坊,科举全光光。”

    白启明忍俊不禁扯了扯嘴:“那可是有很多达官贵胄的,说不定谁看上你了,科举还能顺风顺水一点呢?”

    徐怀宇却摇摇头:“我才不想走后门呢,科举过不了就过不了,大不了回家继承家业。”

    白启明一脸疑惑看着徐怀宇:“你家是从商的?”商人不得从政,世家和皇族除外,这是大夏的规矩。

    徐怀宇摆摆手:“不是不是,我家是给村里人教书的,反正乡试已经过了,教教村里的娃娃们还是足够的。而且家里还有点地,饿不死。“

    “那你这生活倒是闲适。”白启明微微点点头。

    “听天由命,只要自己努力了,爱咋样咋样!”徐怀宇说得豪放不羁。

    “你昨天还有什么见闻?人啊事啊物啊,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白启明继续问道。

    徐怀宇此时已经完全放开了,他想了想:“倒也没有啥,我酉时三刻到的城门,酉时七刻回到的客栈,那个时候只有吕恒在客栈里,但明明他们都说不出去的。不过我也没见到他们,也许去平康坊了吧,毕竟还是很有名的地方。”

    吕恒则是很平静地坐着。

    “你昨天一直在客栈里?”周闻看着吕恒。

    吕恒点了点头:“就快要科举了,自然是要看书复习啊。”

    “你同寝室的都出去了,你还在学?”周闻倒是很好奇吕恒竟然如此认真。

    “别人如何我不管,只要我自己做好了,就肯定能及第。”吕恒说。

    “你难道不知道,那些书生为什么出门聚在一起讨论吗?”白启明问道。

    “自然是讨论问题,但是我不习惯这样学习,我更喜欢一个人琢磨。”吕恒说得十分冷淡,甚至还带有一定的鄙夷。

    “他们可不是单纯讨论问题,”白启明嗤笑一声,“那都是达官贵人的必经之地,说不定哪句话说得好就被达官贵人看中了呢?看中之后,科举可就是易如反掌。你不知道?”

    “有所耳闻,但我羞与为伍!”吕恒满脸的厌恶。

    “你知道你同寝室的什么时候走的又是什么时辰回来的吗?”白启明问。

    “快酉时的时候徐怀宇出去逛街了,酉时二刻的时候邓鹏出去买吃的了,至于邹正承我不是很清楚,他出去的时候没有跟我说,但是他和邓鹏一起回来的,在徐怀宇回来后回来的,大概是戌时了。”吕恒回忆着昨日的情景。

    “你对他们的印象如何?”白启明问。

    “邓鹏学习很刻苦,就算很困了也要看书,曾经还说过不及第誓不还家的豪言壮语;徐怀宇则是心态良好,每日劳逸结合,心情舒畅;邹正承则是很典型的书生样,而且能力比较好,不过有些忧郁。”吕恒回答道。

    “你和邹正承一起回来的?”白启明看着坐在对面的邓鹏。

    “没有,”邓鹏摇了摇头,“我只是和他在客栈门口偶遇了而已。”

    “你出去吃饭吃了六刻钟?”虽然宣阳坊离亲仁坊有些距离,但是往返加吃饭最多半个时辰。

    “我去逛了逛商店,”邓鹏说,“成衣店啊饰品店我都看了看,毕竟难得来一次长安城。”

    “你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一起谈书论道?要知道这可是有机会得到达官贵人青睐的。邹正承可就深受魏王殿下赏识呢。”白启明说道。

    “什么?”邓鹏有些不敢置信,“我不知道这种事情。”

    “既然你要学习,为何不像吕恒一样将晚饭都提前买好,或者为何不用客栈里的晚饭?这样可是能够节约很多时间。”白启明追根究底。

    “没有想到罢了。”邓鹏并没有很高的兴致回答问题。

    审讯完三人,白启明和周闻聚集在了金吾卫的大殿中进行商议。

    “白大人有什么看法?”周闻试探着问了几句。

    “这起案子就是起激情杀人,所以还是有很多破绽,”于是白启明叫来了廖环,说了几句话,“去问问那些老板和伙计跟他有关的事情。”

    “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周闻问道。

    白启明叹了口气:“这案子一点也不难,回想一下刚刚的口供,有一个人行为矛盾,而且破绽很大。”白启明也在一步步引导周闻,“根据我们的人的汇报,邹正承是酉时三刻出的客栈。”

    “酉时三刻,”周闻分析着嫌疑人的口供,“那么和吕恒的说法一致,也就是说酉时三刻到酉时七刻之间,吕恒没有不在场证明。但是案发地点和客栈之间往返需要半个时辰,这还是不包括诱拐和杀人的时间,而且他们的身体素质也不如金吾卫,所以吕恒的嫌疑可以排除。”

    “动机上徐怀宇确实不存在杀害郑飞的可能性,但是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白启明继续说道,“所以他依旧有嫌疑。不过,问题最大的就是邓鹏了。结合吕恒和邹正承二人的口供,邓鹏是酉时二刻出门,按他说的去的是宣阳坊,但是回来的时候确实戌时,这个时间花得过于多了。而且,根绝吕恒、徐怀宇对他的描述,他是个刻苦学习的人,但是他却没有像吕恒那样一大早就买了一整天的食物,甚至还花费了更多的时间在外面,这与他前一天的行为相矛盾。最后,他在回答学子搏得官员青睐的问题时回答的是不知道,这是刻意隐瞒的心理,因为抓捕官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足不出户的室友都有所耳闻,因此可以推断这就是他的动机。所以,他应该就是凶手。”

    “但是我们没有证据。”周闻有些遗憾。

    “谁说没有,”白启明倒是不慌不忙,“凶器和血衣都是新的,毕竟是激情杀人,到时候问问掌柜谁买了即可。尤其是凶器,刀柄上会刻有店铺名称和打铁的人的姓名,更好找。”

    “可是他可以狡辩说东西被偷了啊?”周闻都替他想好了撇清嫌疑的话术。

    “诶,那血衣其实就是普通的粗布麻衣和布鞋,他泄愤那么久,现场流血这么多,你觉得他身上会没有血迹?只是被他洗了而已。”白启明说道。

    “你打算?”周闻问道。

    “先搜身,如果没有血迹就找他的旧衣服,如果还没有就拿着血衣给狗闻,看看气味符不符合不就行了?”白启明说道。

    周闻颔首以示明悟。

    又过了一个时辰,常晋源终于回来了:“我将四人的画像给了成衣店、布鞋店和刀具店的老板辨认,除了布鞋店的老板确实由于人流量大认不出来,成衣店和刀具店的老板都能确认买了相应款式的人是邓鹏。”

    “把大理寺的狗牵过来,让他问问那件血衣。”白启明又对常晋源吩咐道。

    “是!”

    “是我买的,”果不其然,等二人回到审讯室里把证据展现在邓鹏面前的时候他坚决否认着,“但是中途被人抢了。”

    “是吗?”白启明二话不说让闻了血衣的狗去闻在场的三人。

    很快,狗就停在了邓鹏面前,狂叫不止。

    周闻上前扒开了他的衣服,从头到尾好好检查了一遍,还真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发现了血迹:“这,你要怎么狡辩?”

    眼看证据确凿,邓鹏也跪下认罪了:“我前天申时五刻的时候其实去了趟平康坊,点了一小瓶酒和胡饼,就当晚饭了。然后就听到那群官家子弟在吹嘘自己多牛。本来我也不想理会,但是旁边的人却说他们今年中不了明后两年也准中,毕竟冒名顶替这事儿不在少数,那么多官员想扶持自己的嫡系,所以就一直让平民百姓不停地落榜。顿时我就想我到底是为什么参加科举?我寒窗十年,参加了七次科举,但是都没有中,我还像个跳梁小丑似的跟我母亲说不及第誓不还家。我辛辛苦苦,然而那些装作读书人侮辱读书人的纨绔却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凭什么?!我没有中全是因为那些送礼的!”邓鹏越说越激动。

    “可你这样一来,永远参加不了科举了啊,邓兄!”徐怀宇劝说道。

    “是啊,寒窗十年终成徒劳,你糊涂啊!”吕恒虽然也讨厌那些投机取巧之事,但是只要自己努力了即可。

    “没事儿,至少那个什么诗王,也考不上。我只恨自己没有严密谋划,没有早点知道这些信息,这样我就可以多杀几个败类,包括邹正承那个贱货!”邓鹏哪里还有书生的儒雅。

    白启明倒也是见到了这些布衣平民的纯朴,他们习以为常不言自明的秘辛竟然有这么多人不知道,几千年来居然保密得这么好吗?不过转念一想,那些送礼的,拜为门客的,最次都是寒门弟子,也就是落魄的富贵人家的孩子,确实跟这些刁民没关系,这也就说得通了。

    白启明遗憾地叹了口气:“你知道吗?那所谓的诗王只不过是太子之争的筹码,是郑家投效魏王的凭证,跟科举半毛钱关系没有,因为郑飞按理说就继承家业混吃等死即可。你又是何必呢?”

    “什么?”邓鹏现在更觉得自己是跳梁小丑了,逐渐没了力气,眼神空洞。

    “还有,”白启明说,“邹正承是个正人君子,他没有接受魏王的提议,所以还请你不要误会。”

    说罢,便将后续事情交给周闻了,毕竟这条线也算是金吾卫的功绩。

    周闻布置好一切后,跟上了白启明问道:“我还有一点不清楚。”

    “什么?”白启明看着周闻。

    “为什么当初郑廿和郑卅会看不住郑飞啊?”

    “这个啊,两点原因。一个是他们都是护卫,郑飞是少爷,他们可不敢死死地抓着他,到时候抓疼了抓伤了可不好;第二个是当时有一群书生,当眼前有一堆人的时候,人会不自觉的增加对自己的感官,因为要时刻保持警惕,既然是护卫,当然也要观察这些学子有没有问题。这个时候其实就是会形成一种灯下黑的状态,邓鹏稍微拉一下醉酒的郑飞便可拉走,这也是他们觉得郑飞还在他们手里晃动的原因。”白启明解释道。

    “还会这样啊?”周闻倒是觉得新奇。

    “你想想上战场的时候,”白启明继续解释道,“千军万马像你袭来的时候,你的眼神都是紧盯敌军,然后想着攻击方式,同时保护自身安全,有精力或者有想法去看看马背上的水壶还在吗?那个时候会有一种想法,只要看好了敌人,自己没事,其他的东西也就没事儿了。换成郑廿和郑卅的角度就是只要那些学子没有可疑的举动,自己也没事儿,郑飞就没事儿了。哦,当然,看这么多学子,也不可能每个都注意到,所以他们会有一个注意点,就是靠近自己但是又不是非常近的地方。邓鹏只要在这个范围之外,作案就很容易成功。”

    “原来如此。”周闻点了点头。

    案子破了,听诉完了,龙轩辕拿着手里的奏章觉得哪里有问题。看了一会儿,他意识到激发起邓鹏作案的这个过程太巧合了。但是要确保邓鹏的性格如此,那天会去轻烟阁,才能够保证说话的人所说的内容被邓鹏听过去。这样一来,他大致知道了,这虽然是个普通且简单的杀人案,但是为自己科举改革造势提供了许多有利证据的原因。

    他回到了内殿,躺在了床上,洛晚晴现在还在浇花儿,所以只有他一人。他伸出手,看着天花板,嘴角上扬,轻启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如果有人懂得唇语,便可知道,他说的是“龙承夏”三字。

    御书房里,龙承夏对王德说:“你去找婉儿,今天朕去她那里,让她准备一下朕喜欢的东西。”

    “是!”王德领旨退出御书房。

    龙承夏见王德已走远,拿出了手中写满了字的纸条,放到了烛火中燃烧殆尽。眼尖的就会发现,上面概括着郑家人和所有平民考生的信息,包括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