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戌时至子时,”谭磊看着还被衙门看管着的柳邦,“你在哪里?”
“我做的是丝绸外贸生意,昨天在西市和波斯商人进行商谈,希望他们能够进行代理我家的丝绸,”柳邦回忆着昨天的情形,“因为他们一直咬着不放价格,所以我这边也是花了很大的力气。谈到大概酉时初,我才回的家,到家大概是酉时二刻。”
“你家住在哪?”谭磊问道。
“安业坊。”
“既然今天是你女儿的生日,为何不前几日便将礼物买好?”谭磊问了这个关键的问题。
“因为马上就是万寿节了,”柳邦解释道,“到时候各邦商人四方来朝,丝绸肯定会卖到脱销。与其让他们到东市抓瞎,还不如让他们本国的商人帮忙引荐。所以最近各种谈判事宜让我昏头转向的,实在抽不开身。今天也是实在等不下去了,才找了个时间去买的。”
“你和周放生、张世功和胡利泽有什么关系?”谭磊直接问道。
“我并不认识他们,”柳邦想了一下,“至于周放生,是我听女儿说过,才知道他是一个比较出名的木器商。”
“那你呢?”打发走了柳邦,蒋飞鹤是下个访问对象,“昨天晚上戌时至子时在何处?”
“在家,酉时四刻收了摊就往家走了,正好宵禁的时候回到家。”蒋飞鹤独身一人,所以并没有人可以作证。
“你家住哪?”
“宣平坊。”
“周放生、张世功还有胡利泽,你认识吗?”于羡林问道。
“认识周放生,毕竟就在我家店旁边摆摊,时不时还一起喝酒。张世功也听说过,周放生还经常说他这个前老板为人宽厚。至于胡利泽,好像是个郎中吧,其他的都不知道了。”蒋飞鹤认真地回答道。
“如果说到二十两,您能想到什么?”谭磊问宋枚。
“二十两?”宋枚轻轻皱眉,“家里到有几套家具是二十两买来的。”
“如果说这二十两和您丈夫、胡利泽和周管家有关呢?”谭磊补充道。
宋枚听闻后,尽力地搜索着自己的记忆,许久过后仍然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确实想不出来有什么关系。胡郎中确实来给我家老爷看过病,或者说一直以来老爷生病都是找的胡郎中,每次也基本上是周管家亲自去请,但是老爷的诊费都要从家里的账上出,每一次最多不过二两,和二十两确实没有什么关系。”
“那您昨天亥时至子时之间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或者你家老爷有没有什么不同的举动?”谭磊继续问道。
“没有,”宋枚摇了摇头,“老爷经常睡前要去趟书房,不过昨天我倒是困得紧,还没等到老爷便睡着了。”
谭磊明白了,这是有人下了药,而且书房里绝对有什么东西:“我能去书房看看吗?”
“当然,”宋枚到底是大家闺秀,举止文雅得体,懂大局,“还望谭县尉早日找到凶手。”
谭磊在宋枚的带领下来到了张世功的书房里。书房里书架倒是多,每个架子上都摆满了书卷。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书桌,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规整干净,并没有用过的迹象。墙上挂着些许字画,但是最显眼的还是观世音菩萨像,就挂在书桌的正对面。
“你家老爷信佛?”谭磊盯着菩萨图问道。
“不,”宋枚摇了摇头,“老爷没跟我说过他信佛,也从未吃过斋饭。那幅图是六年前买来的,正好挂在那里。”
问完了宋枚,谭磊又来到了张亮的家里,张亮的家位于常乐坊,离东市不远,但离怀远坊还是有段距离的。
“我是在家里,但是家里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张亮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寂寞,“所以没有人能给我证明。至于那几个人,还是我之前说的,不认识,但是知道些许名声。”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谭磊询问这四名嫌疑人的时候,白启明也提着酒找到了左金吾卫中郎将邱子明。邱子明,字朔安,是当年陪着龙承夏打江山的邱锦鸿老将军的嫡子。邱锦鸿老将军没等到龙承夏兵变便撒手人寰了,于是龙承夏登基后便将邱子明安排在了左金吾卫中郎将的位置。这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人都可信任,不被世家大族所把持。
“老邱,”邱子明二十有三,比白启明大,二人是在景宣三年的万寿节认识的,“我也不绕弯子了,找一下你们昨天晚上的巡卫人员。”
“办案子办到我头上了?”邱子明接过酒,端详了一阵,“昨天晚上巡夜的是果毅周闻、左街使郑骅还有其余七个小吏,你去找周闻,他会帮你的。”
“不需要什么手信?”白启明知道他不想让手下的弟兄知道中郎将怀疑他们,所以故意不给手书。
“不用,找周闻就行,他是个明事理的人。”邱子明对这件事也不是太上心,因为他不能太上心,得避嫌。
“谢过中郎将。”白启明道过谢后便找到了周闻。
“昨日巡夜有什么奇怪的?”时年二十五岁的周闻知道是大理寺办案于是积极配合,“还真有,郑骅那家伙时常上厕所。”
“可是在怀远坊、怀贞坊和平康坊的时候?”白启明问道。
“何止啊,常乐坊、宣平坊、永安坊还有城东北角那片,他就没停过,后来直接让他回家了。”周闻吐槽道。
“那这个郑骅现在在哪里?”白启明心里有些许不安,因为很明显这个郑骅有问题,明显到不会是凶手的程度。有问题的人如果不是凶手,那就离死不远了,线索就会断开,“他是荥阳郑氏的人吗?”
周闻摆了摆手:“同姓而已,不是荥阳郑氏的。”
“快带我去他家!”既然不是世家之人,那就必死无疑了。
果然到达郑骅家的时候,郑骅已经上吊自杀了,衣服上还有不属于他的血迹,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有些血滴形状不规则。
“这个郑骅什么身份?”白启明一边勘查着现场一边询问道。
“他就是一个孤儿,父母是景宣三年那场大雪里去世的。他前不久还跟我说过,当年他才九岁,已经请了胡利泽这个名医给他父母看病,但是看到一半周放生拿了二十两把胡利泽请去给张世功看病,这才导致他父母回天乏术,当晚就死了。”周闻诉说着前不久郑骅跟自己说的往事。
“就这么简单?”带着郑骅尸体回到了大理寺的白启明将周闻所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谭磊听闻之后发现整个案件基本上就到此为止了。景宣三年的雪让富商张世功用钱叫走了胡利泽夺走了郑骅父母的命,所以郑骅为父母报仇雪恨。加上晚上巡夜时的异常还有上吊自杀,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郑骅所为。
“我看了他们巡夜的时刻表,”白启明说,“案发时间金吾卫正好巡夜到相应的地方;而且那二十两银票也能解释了。”
谭磊不可思议地看着郑骅的尸体,问向黄宗之:“确认是自杀吗?”
黄宗之点了点头:“根据尸体的形态,还有勒痕痕迹,可以确定没有中毒,不是钝器击打或者利刃穿胸,的确是自杀。死亡时间则是今天的卯时左右。”
“但是我觉得,”白启明继续说,“他不是凶手。”
谭磊看向白启明:“如何解释?”
“平康坊中张世功尸体陈塘,但是无人听见,说明迷魂药奏效,但这很花时间,他在平康坊虽然待了较久的时间,但是是否足够杀人值得商榷。除此之外,他要潜入府中,身上巡夜的甲胄必然发出声响,怎么会无人在意?如果提前将迷药混入饮食中,他又如何确保那个时辰张府所有人都中了迷药?如果他潜入府中时脱了甲胄,那又是那个问题,时间够吗?”
“时刻表上说他在这待了一刻钟多。”谭磊看向时刻表。
“所以我觉得我们得去趟平康坊,走一遍全过程。”白启明建议道。
“好主意,”谭磊同意白启明的提案,“然后我这边调查到了这三个人其他的仇人,我再去询问一下。”
“有谁?”
“春香阁老板宋定,更夫田安然还有一个书生赵京生。”
“那你顺便问问更夫,昨天晚上巡夜的时候有没有什么事不正常?”
“明白。”
魏王府中,魏王叫来了许多朝堂上交好的大臣,还有弘文馆里的夫子:“各位莅临本王府真是让王府蓬荜生辉啊。”
“魏王殿下客气了。”
“不知魏王殿下叫我等来此做甚?”
“本王也不和各位先生绕圈子了,”龙亚维面色平静还有些许天真,“经常读经史子集,却发现没有任何与我大夏有关的内容,所以我想写一本书,将我大夏的山川日月和民俗风情编撰成册,也好让后人了解大夏到底是何等的壮阔。但本王势单力薄,还望诸位能够帮助本王,完成这个夙愿。”
“魏王殿下此举利国利民,臣等自然竭尽全力。”能够扬名天下,就是这些酸腐书生毕生所愿,所以基本上都是立马答应了。
待众人离开,王政缓步从屏风后走出:“魏王殿下你还是心急了。”
“天下都知道本王要争那个位置,”魏王不以为意地说道,“那我就得拿出真本事,同时还要把控朝臣,这样才能够有更多的希望。”
“你就不怕你父皇把那些人一锅端了?”
“都是大儒,而且所作所为利国利民,我能交好这些大臣,父皇那边也说不了什么。”
“那太子呢?那可是个疯子。”
“他也得尊礼制,毕竟礼制是他稳坐太子之位的大杀器。于理于法,我的这些招数都是合规的,他不敢造次。而且,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他岂会不懂?”魏王说的胸有成竹。
“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谭卓看着手下发来的密信,摇了摇头笑着说,“短短十个字,没有一人懂。”说罢,将密信烧毁。
“已经有世家开始阻挠我们了吗?”谭昊然问道。
“不,”谭卓摇了摇头,“云阳是我们的地盘,那些世家还不敢造次,只不过他们已经开始联系各方门客,如若朝廷下发文书要求增加商税,一定要极力反对。”
“看来他们也认为,我们在云阳的试点肯定能成。”谭昊然更加确定了进行改革的决心。
“商税几何他们自然清楚,这其中的价格可以说是天文数字,”谭卓说道,“就算是再建一个行宫都绰绰有余。”
“他们当陛下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谭昊然很是诧异。
“他们当然知道,”谭卓说,“这样恰好可以让当今陛下看看,他们的门客遍布四方。”
“陛下和太子可不是喜欢受威胁的人。”谭昊然分析道。
“所以我说,千年的世家,百年的王朝,这句话其中的意蕴,深刻万分。”谭卓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