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有何想法?”谭磊率先问道。
“再去审问那四名嫌疑人,这次去他们家里审。”白启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在下亦有此意啊,”谭磊看了看马车,“既有马车,家里必定会有养马的痕迹。只是,如果这马匹是现买的,就不是很好查了。”
“其实也不尽然,”白启明分析着现场,“凶手为什么要弄乱车辙印?明显就是想掩盖什么其他的痕迹,而这种痕迹也大概率是某种车的痕迹。”
“您的意思是……”谭磊能做到这个位置,并不是依靠家族的力量,所以自然明白了白启明的想法。于是,谭磊立刻上去检查马车,确定了马车的车厢部位确实能够被拆卸和安装,但是至少是成年人才能够处理这样的重量。
白启明看着现场,吩咐来常晋源:“去查查这户人家属于谁?还有经常来这里的人有谁?”
“确实,凶手要想换车,必须得确保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如果不是自己家或者相熟之人的家,那肯定存在被发现的风险;而且能知道这个地方,也说明凶手至少经常来这里考察。”谭磊分析道。
“是!”常晋源曾经在军中任职,做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沓。
“各位大人前来,张某有失远迎。”张怀远此时和儿子张重玺准备操办戴柔的葬礼。
“夫人的事情还请节哀,”谭磊比白启明擅长插科打诨,能够隐秘地问出一些事情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县衙也会帮称一二,毕竟怀远兄以前也在县衙服过衙役,也算是兄弟一场。”
“多谢谭大人,”张怀远清楚谭磊是想打听什么事情,但是既然他说了自己也得客套客套,“谭大人和白大人查案辛苦,进屋喝杯水?”
“那就有劳怀远兄了。”说话时,白启明扫视了整个庭院,并没有任何的车辙印,也没有养马的地方,只有寻常的一些桌子、水缸还有晾衣架。
张怀远引着众人进门:“寒舍简陋,还望二位不要见怪,阿玺,去倒三杯水来。”张怀远的房间确实朴素,但是还能住,比起大部分老百姓已经比较好了。
“阿耶,杯子在哪啊?”张重玺问道。
“杯子……”张怀远也确实不知,于是道了声失陪一同去找了。
又聊了一阵子,二人告辞,前往了下家。
“我家以前养马,后来做生意赔本了,三匹马全都卖了出去,之后再也没养过了,前几年才把亏空补上。”白启明一进商浩唯家就看见了马棚,于是便问了一嘴。
“卖给了谁?”谭磊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马行呗,还能给谁?”商浩唯并没有想留二人的想法。
“商老板待客之道就这样?也不请我们进去喝杯水?”谭磊说道。
“行吧,进来。”商浩唯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样子。
只见商浩唯家富丽堂皇,二进院已经算是了不起了,甚至还有一些下人,商浩唯吩咐下人端上来水之后,又和谭白二人聊了一阵子。
“你眼里戴柔是个什么样的人?”白启明开门见山问道。
“手艺不错,但是那样貌那穿着就绝对是个水性杨花的主。所以虽然说戴柔好看,但是我也不至于一棵树上吊死。好歹家里有钱,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她那样的我也不稀罕。”商浩唯拿着俩核桃不停地盘,盘完之后便随意地放在了旁边。
“在下和戴柔不熟,只是每次她来布店交货的时候,我进行数量质量的检查以及支付记录。”在询问完商浩唯后,二人又来到了宁企豪家。
“爹,水来了。”宁宁今年十三岁,已经亭亭玉立。宁宁将水规规矩矩地放到了三人面前,然后端着托盘放进了厨房。
“这是令媛?”谭磊问道。
宁企豪点了点头:“不过是领养的,景宣三年冬的时候被人遗弃在大街上,我于心不忍便将其带了回来。”
“十年前,也就是景宣三年的那场雪着实大啊。”谭磊颇有印象,那年冬天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被人诟病如今圣上得位不正,所以天降惩罚。
白启明瞥到宁企豪家有辆牛车,上面摆满了蔬菜,牛棚里非常干净,只有一头老牛在吃嫩草:“听口音,你是幽州人?”
“是的,随祖上从幽州来长安做生意的,可是后来破产了,祖上回了幽州,我进了布店。”
“为什么想着在长安落户?”
“天下至尊之城,何人不想留在这啊?”宁企豪自嘲似的摇了摇头。
“水性杨花?”田秋露衣着松垮,摆弄着桌上一堆首饰,笑着说,“在某些死男人眼里,性感漂亮的女子都是水性杨花之辈。虽然我和戴柔只是表面闺蜜,但是戴柔绝对不是那种人。”
“你俩怎么认识的?”白启明单刀直入。
“她的布虽不说冠绝天下,但是穿着舒适,她为我设计的版型,搭配的颜色也属实风骚,一来二去就讲上话了。”
田秋露算是大户人家了,自然是有马车的,还有专门的马倌儿。那马车一开就用了很多年,马夫什么的也都勤勤恳恳,和周围人有说有笑。
审问完所有嫌疑人,已是傍晚时分,白启明带着谭磊回到了大理寺。
“白大人有什么收获吗?”谭磊显然是掌握了什么线索。
“凶手我已经大抵知道是谁了,”白启明有个习惯,就是记录每次碰到的案子,“只是如今还差证据和动机。”
“是啊,”谭磊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难案子。”
“白大人,”这时,常晋源也带着自己查到的东西和一些案卷走了进来,“这是您托我找的资料。”
谭磊慢慢走到白启明身后,看着卷轴和资料慢慢摊开。
“张悭的宅邸,戴柔,幽州人士……”二人画出了所有的关键词,至此,案件的全貌已然出现,凶手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证据呢?”谭磊左思右想,“现在唯一的证据其实不是很有说服力。”
“我们忽略了一个东西,马拴在哪?从哪购买?”白启明说道,然后转头就吩咐了常晋源几个任务。
“属下这就去问!”常晋源行礼之后立马出门了。
“我们也该去会会凶手了。”白启明起身望着窗外的金乌西垂。
“你说,老白他们今天能找到凶手吗?”自告奋勇想要监督弟弟学习的龙轩辕和吴王龙晟知现在其实在秉烛夜谈。
“谁知道呢?老白和谭大人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除非是什么专业杀手,一般的案子一两天应该就能破了。”龙晟知一边发表自己的观点一边抄着之乎者也。
“你说,我们为什么不自己编书呢?”看着弟弟在抄书,龙轩辕又有了一个想法。
龙晟知停了自己的笔:“你又有什么惊悚的想法?”
“你看嘛,”龙轩辕随便拿出一卷竹简晃了晃,“一直抄写前人的书,抄半天也没看到哪一条在如今的用处,而且写的极为杂乱,还有些许过时之言,那不如我们编写一些书来让这些东西实用一些。比如我就写怎么当好太子啊,怎么当好皇帝啊,怎么管理百官啊,怎么处理内外事务啊;老白就可以写有哪种类型的案件啊,作案手法如何,破案手法又如何,如何预防犯罪,还有犯罪之后涉及到的刑罚也可以写上去;老谭就可以写怎么样赚钱,怎么样有效运用好预算,怎么样经营商行,怎么样管好下人;你就可以写怎么折纸飞得更快,或者你不是喜欢看话本吗?那就自己写话本,还能卖了赚钱。”
“说得我好没用。”龙晟知死鱼眼看着龙轩辕。
“怎么会,民间人哪里管商行、律法、刑案和天下啊?你的这些东西反而是他们喜欢和需要的,丰富了他们的生活,还有可能改善他们的生活品质。”
“确实是这个理,那我们啥时候写?”龙晟知也来劲儿了。
“明天吧,”龙轩辕说,“我把笔墨纸砚备齐,这可千万不能被父皇发现,毕竟不是圣人之道。”
“放心吧,我懂。”龙晟知和龙轩辕终究是一母同胞亲兄弟,心有灵犀。
“回来了?”谭卓依然在喝茶。
“少喝点茶,一会儿睡不着。”谭昊然脱掉官服,露出了恰好的肌肉。
“你娘刚也这么说的。”谭卓笑了笑。
“你今天可是把那五姓七望得罪死了。”裴君清是河东裴氏的嫡女,也是谭卓的妻子。
“反正后面有爹娘撑腰,我怕啥。”谭昊然笑着说道。
“太子那边怎么说?”谭卓问道。
“自然是双手支持了。”谭昊然接过下人送来的洗手盆,洗了洗手,便等着菜上齐。
“那就好,那就好。”谭卓的心算是放下来了。
夜幕降临,长安宵禁,一个黑影也悄悄走了出来,朝着棚子就去。
然而还没等黑影走到,身后便传来了白启明的声音:“想要毁掉证据?”
黑影被吓了一跳,站定不动,望着白启明。
“死者家并未被盗,说明不是财杀,那就要么是情杀,要么是仇杀。凶手一刀下去看似干脆利落,但是马车上的刀印却说明刀的两面都磕碰到了马车车厢,那时并没有车夫,这意味着凶手是一只手牵着缰绳,一只手拿着刀准备行凶,但是刀却没拿稳。当时马没有受惊,道路平坦,一个成年男人,除非身体弱,不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要想杀人,也不会用非惯用手去行凶,不然很难确保能够成功。所有证据说明凶手未成年、体力不支或者是个女人。除此之外,马车停在那,非常规整,台阶都摆的整整齐齐的,这是一种习惯,而嫌疑人里有这种习惯的,又符合上一条的,只有你了,宁宁。”
宁宁的脸被月光照着,满是惊恐。
“其实一开始,我认为嫌疑人是宁企豪,因为他作为掌柜,整理是他的职业习惯。但是他有不在场证明,那他的孩子,也就是你,嫌疑就上来了。让我确定凶手是你的是你院子里牛车的车辙印,虽然上面放了一堆蔬菜,但是压痕深浅还是不一样。这说明,你之前放了更重的东西在上面,例如马车车厢。还有一点就是既然是马车,那肯定得买马、拴马,我们下午来的时候牛棚十分干净,牛粪都没有,连痕迹都很新,恐怕你打扫都花了很久的时间吧?”
“不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宁宁摇着头连连否认。
“其实查一下你这个牛车的车辙印,花点精力也能和怀远坊的弄乱的车辙印匹配上。”谭磊补充道。
“白大人,”常晋源此时查完了线索,“前日马市的确有个小姑娘来买马,经仔细辨认就是那辆废弃马车的马;同时,今日也有人看见宁宁拽着两匹马。”
“人证、物证都有了,你无法抵赖。”白启明看着宁宁,眼底划过一瞬的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