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剑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在风雨中艰难地跋涉着,雨水混着泪水在他脸上肆意流淌。脚下的泥泞小路似是故意捉弄于他,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吃力,但他心中那股探望师父的强烈渴望,如暗夜里的烛火,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
遥想当年,他还是个青涩少年,师父于众多弟子中独独青睐于他。师父那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第一次握住他的小手,引领他踏入李家拳的精妙世界时,他便知晓自己肩负着特殊使命。此后,师父倾囊相授,每个晨曦微露的清晨,师父都在练武场耐心纠正他的招式;每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师父又在烛火旁为他讲解拳法要义。那些时光,如镌刻在灵魂深处的铭文,熠熠生辉却又刺得他心疼。
而如今,他在江湖中漂泊数载,却碌碌无为。未能将李家拳的威名远扬,也未能在武林中建立起赫赫功勋。他曾无数次在梦中与师父重逢,师父那期许的眼神瞬间转为失望,每每惊醒,冷汗浸湿被褥。“师父,徒儿不孝,恐要让您的心血付诸东流了。”他在风雨中喃喃自语,身影在飘摇中渐行渐远。
李一剑一路行来,因着王富来与王玉娟赠予的丰厚盘缠,少了许多风餐露宿的艰辛,得以安然抵达昔日练武之地。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进他的心窝。往昔那充满生机与汗水的练武场,如今只剩一片断壁残垣,残砖碎瓦在岁月的侵蚀下尽显荒芜。曾经的房屋或倾颓坍塌,或破败不堪,丝毫不见重建的迹象。
他满心狐疑与不安,拉住旁边一位老者问道:“老人家,此处发生了何事?为何人去楼空,成了这般模样?”老者抬起浑浊的双眼,叹口气道:“早搬走喽,这地方荒废有些年头了。”李一剑呆立当场,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曾经在此处的点点滴滴。师父严厉的呵斥声、师兄弟间的切磋笑闹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却只剩这死寂的废墟。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失落与茫然如潮水般将他淹没,不知师父如今身在何方,又为何会舍弃这承载了无数回忆与传承的地方。
李一剑静静地伫立在这片残垣断壁之前,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荒芜与破败。往昔的热闹喧嚣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曾经的岁月。
那时,阳光洒落在练武场上,师父高大的身影被拉得修长。他们师兄弟九人整齐地排列着,一招一式,皆不敢有丝毫懈怠。师父的眼神犹如鹰隼,犀利地扫过每一个人,稍有差池,便是一声严厉的呵斥。然而,呵斥声中又饱含着无尽的关切与期待,恰似那严父对待自己的孩子,恨不能将他们即刻雕琢成器。
李一剑,在师兄弟中总是最为耀眼的存在。他那聪慧的眼眸,总能快速领悟师父所授的精髓;而那颗懂事的心,又驱使他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师父自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对他的教导也越发严苛。每一个夜晚,当其他师兄弟都已入睡,师父总会单独将他留下,在那昏黄的烛光下,拆解着每一个复杂的招式,直至他将其融会贯通。
李一剑对师父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普通师徒的界限。在他心中,师父就是他的父亲,是他在这世间最为敬重与依赖的人。他曾暗暗发誓,定要学好武功,让师父以他为傲,将李家拳的荣耀发扬光大。可如今,望着眼前的废墟,他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地揪痛,不知师父究竟遭遇了何事,那曾经的美好愿景,似乎也在这废墟之中,渐渐被掩埋,只留下无尽的迷茫与怅惘。
李一剑一路问询,历经波折,他沿着小路急切地前行,脚下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路边的野花野草随风摇曳,似在欢迎他的到来。
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似在催促又似在阻拦,但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犹豫。脚下的路崎岖难行,布满了碎石与荒草,可他的心早已飞到师父身边。他回想起师父的音容笑貌,那些教诲如明灯照亮他前行的路。每走一步,他心中的信念便更增一分,哪怕前方是未知的艰险,他也要找到师父,哪怕只是再看一眼,再聆听一次师父的训导,也足以慰藉他此刻疲惫且迷茫的灵魂。
李一剑终于打听到了师父的住处。只见高高的院墙的四周环绕着几棵杨树,树干笔直,枝繁叶茂,夏日的微风拂过,叶片沙沙作响,似在低吟着岁月的歌谣。斑驳的院墙爬满了藤蔓,星星点点的小紫花点缀其间,透着质朴而宁静的气息。李一剑的手指轻触那扇斑驳的木门,带着一丝颤抖敲了下去。门内传出的声音让他的心猛地一揪,“谁啊?”,那分明是高飞的嗓音。
“高飞,是我!”李一剑难掩激动地喊道。门缓缓打开,眼前的高飞眼神里却只有疑惑。如今的李一剑,已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高大的身形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颇为英挺,一袭简洁而不失雅致的衣衫,将他的气质衬托得不凡,面庞更是眉眼深邃,俊美中透着几分成熟。
高飞的目光像在审视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直白地问道:“你找谁?”李一剑心中一凉,不死心地追问:“你不认识我了,高飞?”高飞只是木然地摇头,没有回应他的名字。
李一剑的目光再次落在高飞身上,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只见高飞的脸上,岁月的刻痕纵横交错,深深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爬满了他的额头、眼角与脸颊。曾经那饱满而富有朝气的面容,如今已被沧桑取而代之。他的眼神里少了往昔的灵动与热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世事的沉静与淡漠。皮肤也失去了昔日的光泽,变得松弛而粗糙,仿佛被岁月的风沙无情地侵蚀。那一头曾经乌黑浓密的头发,如今也变得稀疏花白,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更添几分老态。
李一剑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波澜,转而问道:“李向问师父在家吗?”高飞侧身让他进来,语气平淡:“师父在练功,你等会吧。”
李一剑并未踏入屋内,他的目光被眼前的院子吸引,抬脚缓缓迈入。院子明显比以前的小了许多,往昔开阔的空间仿佛被岁月悄然压缩。不过,这座房子却比以前的新一些,半新的砖瓦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似在诉说着时光的变迁。
院子的最前面,一棵枣树与一棵杏树静静伫立。枣树的枝干苍劲有力,树皮粗糙而皲裂,枝丫上挂着稀疏的叶片,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一位老者在默默守护着这片天地。而杏树则身姿婀娜,嫩绿的叶片在阳光的亲吻下近乎透明,几枚青涩的杏子隐匿其中,像是害羞的少女在偷偷张望。
李一剑沿着院子的小径慢慢踱步,脚下的砖石虽然高低不平但很坚实,每一步都踩出轻微的声响,似在叩问着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他的眼神中透着一丝怅惘,记忆里的院子满是师兄弟的欢声笑语,而如今,却人事全非,他只能加快脚步寻找师父练功之处,期望能在那里找到一丝慰藉,解开心中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