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忠腆着脸说道“您看姨母说的,那咋不能呢?俺照样能给你养老送终!”
“美死你了!“杨老太太气呼呼地骂道,“给你个棒槌,你就当真认,对不住了,大侄子,肥水不流外人田呢!老太婆我认准了,有德非娶了翠儿当媳妇不可,翠儿这姑娘也非得嫁给有德不行!”
“哎,哎!我说老太婆,”阚老汉伸手拉住老太太的胳膊,说道,“孩子的终身大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拍板的。再说了,就是有德同意了,翠儿同意不同意,翠儿他爹同意不同意,这还是两可的事儿呢!眼下就为这事儿闹得鸡飞狗跳的,不是瞎忙活吗?回头咱先去探探翠儿和她爹的口风再说,好不好啊?”
杨老太太转念一想也是啊!还不知道翠儿那边儿什么态度呢?这边儿就心急火燎地逼着让有德表态,万一有德说了同意,翠儿那边儿又没有这层意思,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呀?遂道“死老头子,就依着你的话吧!”
忙到将近午时,冯忠、冯孝兄弟才把磨豆浆要用的两大缸水灌满,又抬了三四木筲的水,倒进大瓦盆儿里,把豆有德和麦保兴挑拣过的豆子泡上。
坐下喘气歇息的时候,冯忠怎么也按耐不住,想见翠儿,心早已飞到庙会集市上去了。坐下,站起来,再坐下,再站起来……再坐下?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冯忠一咬牙一跺脚,蹭蹭几步,跑到正在闭目养神的豆有德身边,弯腰对豆有德小声说道“二弟,你们先在这儿歇着,大哥我到庙会上溜达溜达,看看能不能瞅出什么商机来?”
“啊?哦~!”豆有德迷迷糊糊中被吓了一跳,睁开眼,看是冯忠,遂说道“大哥忙活了一上午,也应该歇息片刻了,等吃了午饭再去吧,何苦这么急呢?”
“不苦,不苦!”冯忠四周乱瞅了一通,见冯孝正坐在凳子上打盹儿,口水从嘴角耷拉到地上;麦保兴在泡豆子的水盆儿里花划拉着,玩得正欢;厨房那边传来“叮叮当当”锅铲碰锅沿的声音和“吧嗒吧嗒”拉风箱的声音,估摸着老两口儿正在准备午饭。遂回答豆有德道“哥哥我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眼下正值谷雨时节,正午的阳光倾洒下来,暖洋洋的。穿的厚些的行人,不由自主地解开缠在腰间的束带,让大衫儿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微风一吹,大衫若即若离地轻碰渗着细汗的身子,痒痒的、酥酥的感觉涌上来,真是少有的享受。
冯忠快步从这些游向千里眼神庙的行人身旁闪过,向神庙广场方向急急忙忙地冲过去!
“冯老弟,冯老弟!如此行色匆匆,是想到庙会上捡银子吗?”原来是麦进忠在喊。
冯忠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遂放缓脚步,说道“原来是麦兄!庙会上有银子的话,早被人捡干净了!哪里轮得到老冯?老冯我随便逛逛而已,麦兄生意兴隆啊!”
“托您的福!才半天光景,我家的挖耳勺都快卖脱销了!这行市!奇了怪了,感情是老天爷开天眼,把大伙晒得耳朵眼儿发起痒来,全都跑到胖子这儿买挖耳勺,哈哈,这不,一大盒挖耳勺就剩下这十来个了。”麦进忠半真半假地笑道。
“哎呀!那就恭喜麦兄发大财了!”冯忠呲着金牙,粲然一笑。
“这还不是冯老弟前几天给我带过来的运气吗?”麦进忠转了个苦瓜脸,说道,“可惜这运气都带给我的挖耳勺了,其他的物件儿,你瞅瞅杈把、扫帚、牛笼嘴,木梳、篦子、黄铜镜,还一样也没有开张呢!”
冯忠这才意识到,麦进忠是在与自己开玩笑,搁在往常,早就回怼八百句了,可今儿个心里哪还有跟他斗嘴的心思?便草草的应付道“麦兄,稍安勿躁,一个月的庙会才过了半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不用慌,不用急,这些好物件儿摆在这里,还愁没人买吗?”
“多谢吉言!”麦进忠看冯忠心不在焉地与自己搭话,知道这货准有什么火急火燎的事情要办,便故意要拖他一会儿,于是放开喉咙喊道,“孩儿他娘,快来拜会拜会咱家的大福星,京城来的冯老弟,要不是冯老弟给带来运气,咱家的挖耳勺还不会卖这么疯呢!”
“免了,免了!”冯忠急忙摆摆手,说道,“嫂夫人抱着孩子,行动多有不便,今天就免了,还是改日老冯登门拜会吧,再说贵府大公子保兴,这两天一直与老冯在一起,咱们像一家人一样,见面的机会多得很,多得很!”
“哎呦,说到保兴,哥哥还真要烦冯老弟多待一会儿了!”麦进忠故意磨蹭道,“保兴这孩子太操蛋,这两天没少给冯老弟添麻烦吧?”
“不麻烦,不麻烦!这孩子乖着呢!”冯忠说着话,抬腿就要走,“麦兄忙吧,老冯告辞了!”
“冯老弟哪能说走就走啊?也不坐下来喝口水?”麦进忠上前一把拉住冯忠的衣袖,笑着说道,“这也快到饭时了,怎么着也得让你嫂子拾掇俩菜,咱哥儿俩坐在这儿闷两口儿,好好叙叙,好歹咱也算半个老乡嘛!正好,胖子这儿还有几罐儿从老家襄邑县带过来的家乡美酒中山松醪,这可是苏东坡大学士极力夸赞过的好酒啊!苏学士那首诗,怎么说哩?让胖子背给你听听……咦?你看我这记性,关键时候忘词儿了。不是哥哥跟你吹牛,俺家保兴那小子要是在这儿的话,准给你张嘴就来。”
“胖子,麦兄!”冯忠想快点儿脱身,甩了几甩,没有甩开,竟有些急眼了,“咱老爷们儿家,别像娘们儿那样磨磨唧唧的,行不行?老实说,老冯今天有个急事要办,改天一定与麦兄喝个一醉方休,还不行吗?”
“哦~!难得冯老弟老实一回,那就改天?!”麦进忠笑着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