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人的耳朵不似兔子的耳朵,当然不能像拎兔子一样地去拎人!
保兴被嵌着双耳端离地面,整个身子的重量都落在了两只小小的耳朵上,顿时感到耳根处火烧火燎般疼痛难忍,一边双腿乱蹬乱踢、双手乱抓乱挠,一边拼命哭喊“救命啊!杀人啦!”
冯忠幸灾乐祸地瞅着麦家父子交锋,不时地和冯孝交换一下眼神,露出一副观戏般的欣赏表情,心里别提多畅快了。特别是看到麦保兴被揪着双耳“端灯”的时候,禁不住呲着大金牙“哈哈哈”地笑出声来,还边笑边鼓掌。
冯孝见了,也随着“嘿嘿嘿”一阵颤笑。
阚老汉眼观冯家哥俩竟然如此德行,不禁紧锁了一阵眉头,干咳了几声,伸出右手食指,对着麦进忠指了两指,打着唉声,重重地叹了口气。
豆有德见状,急忙按住八仙桌的桌沿,用腿往后一蹬,把座椅蹬开尺许,忽地站起身来,一把从麦进忠手中抢过麦保兴,抱在怀里,怒道“麦兄下手够狠的!孩子的耳朵哪里经得起如此揪法?”
麦进忠顺势放手,用埋怨的口气说道“豆兄弟,你休要处处护着他!这小兔崽子如果再不管教,插根鸡毛就敢飞到天上去了,成天没老没少的,成何体统?”
老太太听得哭喊声,颠着一双小脚,从厨房跑到堂屋,边跑边喊“咋啦?咋啦?小乖乖!”待到进得堂屋,看到豆有德正抱着麦保兴,忙问道,“这孩子咋着了?摔着了还是碰着了?烫着了还是噎着了?一屋子大老爷们儿,连个孩子都招呼不好,一个个的,那出息样吧!”
“老太婆真是一棍子打八家,不问个青红皂白,就埋怨这一屋子的人,让你当县太爷的话,还不得弄得冤魂遍地?”阚老汉见老妻横插一杠子,逗趣道,“小乖乖没有摔着、碰着,也没有烫着、噎着,而是被他爹当成油灯一样给端着了!”
“咦!~老天爷。”老太太一拍大腿,指着麦进忠,感慨地说道,“孩子细皮嫩肉的,耳朵就是两张皮,你这当爹的,也下得去狠手?你个肥头大耳的死胖子,到底是不是孩子的亲爹?”
“伯母息怒,息怒!”麦进忠慌忙上前扶住老太太,说道,“犬子实在顽劣,小侄也是一时性急,才动手管教一番的,没想到惊到了伯母,万望恕罪,恕罪!”
老太太怒气冲冲地说道“恕罪个屁!老太婆我最见不得大人打孩子,孩子咋了?嫩芽一般,招人疼还疼不过来呢!就是玩皮些,做些过火的事儿,七尺大汉还能真的大手一挥,拍将下去吗?这样端来端去的,孩子早晚还不得蔫在你手里?”
“孩子是人家的,人家想让他蔫在自己手里,你个老太婆操什么闲心?”阚老汉明着是在劝老太太,暗中却是在讥讽麦进忠。
麦进忠不憨不傻,哪能听不出老汉的话外之音,再说,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是真心想把他打个七零八落,只是想让他乖顺些,少给自己找些难堪而已。
“老爹,伯母,不要生气,都是小侄的不对,以后我一定谨记教诲,以理服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再打孩子就是!”麦进忠赔着笑脸劝慰老汉、老太太道。
“啥叫万不得已?你的意思是,今后想打孩子的时候,就说是万不得已打的,那样的话,孩子不是还得挨打吗?”老太太有点不依不饶地说。
“好好好,小侄记下了,今后一下子也不打孩子了,行了吧,伯母?”麦进忠眯眼笑着,给老太太打拱作揖,说道。
“这还差不多!大伙儿都归位,好好吃饭吧!饭都折腾凉了,老太太嘴里嘟哝着,一颠一颠地回厨房去了。
阚老汉招呼众人重新入席。折腾了半天,大家都有些饿了,一阵风卷残云,一桌饭菜被吃了个底儿朝天。
吃过午饭,豆有德又向姨父姨母提起架磨做豆腐一事,二老满口答应。大伙儿说干就干,麦进忠父子也留下帮忙。
春末夏初的午后,暖风习习,阚老汉的农家小院儿,笼罩在一片温馨与繁忙之中,东墙外泡桐树的密叶旺枝间,黑黑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唱着歌,灰灰的麻雀蹦蹦跶跶地跳着舞,花花的啄木鸟嘀嘀笃笃地敲击,绿绿的鹦鹉啰啰嗦嗦地学舌……
西南角那棵矮壮梨树的似锦繁花之间,勤快的蜜蜂嗡嗡穿梭,艳美的蝴蝶翩翩起舞。
院儿内正中间的凉棚上方 ,葡萄藤已经发出了鹅黄色的嫩芽,温柔的阳光从褐藤黄叶间倾泻下来,斑斑驳驳地撒满凉棚的角角落落。凉棚下是正在忙着搭架青石磨的豆有德、麦进忠、冯忠等人,冯孝则借口伤痛坐在一旁观阵。
凉棚向西与西屋牛栏之间的空地上,摆着两只斗大的瓦盆,麦保兴正在兴致勃勃地帮着阚老汉挑拣黄豆。这一老一少严格按照豆有德交代的标准,把发霉的、烂瓣儿的黄豆以及土粒儿、石子儿等杂物悉数挑出来。
老太太也颤着一双小脚,一会儿给这个端碗水,一会儿帮那个擦把汗,忙得不亦乐乎。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到一个时辰,青石磨已被牢牢地架设停当,黄豆也业已挑拣干净。劝大家坐下休息之后,豆有德从井里打出两桶水,慢慢地倒入大瓦盆儿,把黄豆泡上,又拉上阚老汉,到厨房查看了一番。
阚家的厨房,比之普通庄户人家,自然大不相同,普通人家该有的这儿全有灶台、风箱,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等一样不缺;普通庄户人家灶间没有的,这儿也有卤缸、肉瓮、大号的铁铲、油光闪闪的挠钩、劈骨头的砍刀、剔骨头的剔刀,盛满佐料的木盆儿等等,林林总总地挤满偌大的大一个厨房,屋角还摆放着两只备用的空瓦缸……
豆有德用眼观察着厨房里的摆设,用心琢磨着如何把厨房现有的物件利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