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忠说道“你那脑袋是榆木疙瘩还是秤砣?也不想想咱为啥要花钱托人的,来这淮南府?是图这儿酒好喝,窑子好逛吗?”
“还不是你说的,淮南府是什么豆腐之乡,肯定富得流油,我也没看到这油流到哪里去了?”冯孝说道。
“瞧你那熊样!说你是吃才还跟我犟嘴嘞,你用脚后跟好好想一想,在东京城里,哪家豆腐坊主不是腰缠万贯?来这儿咱捞不到钱,捞个手艺回去也不错呀,等学会了做豆腐,咱哥俩回到东京城里,开一间豆腐坊,凭哥哥这张嘴,不出三年,咱冯家肯定会祖坟冒青烟。到时候,咱哥俩也就成了京城大财主了,有了钱,下酒馆,逛窑子,还不是想干啥干啥?就是娶个三妻四妾的,咱还要挑挑拣拣呢!”
冯孝被哥哥描绘的宏伟蓝图唬得一愣一愣的,瞪着眼,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冯忠看。秃噜一次,淌下一丝口水,忙拿着袖子擦了擦。
定好计划,哥俩开始行动。先凭印象,到去过的豆腐坊里拜师学艺。哪知到了地方,人家不是像躲瘟神一样躲开,就是拿几个钱,打发叫花子一般撵他们走。哥俩脱掉了军服,没有了腰刀,离群独干,也早已没有了往日的威风。
冯忠仰天长叹道“这就叫‘”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呀!”
没办法,哥俩一嘀咕,重新回到养伤的酒馆。昨天傍晚时分,趁馆主不在的时候,潜入馆主房间,踅摸半天 ,找到钱箱,把钱箱里的铜钱、碎银子一股脑倒在馆主的粗布床单上,打成一个包裹,牢牢地系在冯孝身上,连夜往东京方向逃窜。
真没想到,竟然在淮水渡口,遇到了豆有德。
豆有德哪里知道这些事情?只道是冯忠、冯孝二人良心发现,悬崖勒马,改邪归正了。对他们竟然生出同情之感。
豆有德心想自己孤身一人前往东京城,正需要有人指点帮忙。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人之初,性本善,哪有那么多十恶不赦的恶人让我碰上呢?况且,这哥俩祖居东京,在东京城里应该是轻车熟路的,说不准,人家还能帮自己一把呢。
想到这里,豆有德急忙冲冯总、冯校作了个揖,说道“两位仁兄,小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豆兄弟客气了!有啥吩咐,你说句话,我们哥俩万死不辞!谁让我们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呢。”冯忠爽快地说道。
豆有德有点局促地说道“那就恕我直言了,我想,我想在东京城里开个豆腐坊 ,恳求两位帮衬一下,不知意下如何?”
冯中心想我这儿正瞌睡呢,你就递个枕头过来,真是个及时雨啊!老子巴不得揽着这差事呢。如果你不主动说出来这事儿,一会儿我还得费心巴力地兜圈子提出来。这下可好,算是戳到我心窝子里了。
想到这里,冯忠急忙说道“豆兄弟,看看你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你的事不就是我们哥俩的事吗?谁让咱们有缘分呢?没问题,到东京以后,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说话间,那边儿渡船已经停靠在淮水南岸。岸边等候已久的行人、客商,早已等得心急如焚,渡船刚刚停稳,落下踏板,就蜂拥着想往上挤。一时间,渡船踏板处,有急着下船的,也有急着上船的,还有混在中间人群中伺机掏包偷窃的,熙熙攘攘挤作一团,直挤得高声叫骂的、哭爹叫娘的、呼儿唤女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比正月十五的相国寺庙会还要热闹。
眼看着客商想下船的不能下,想上船的不能上,护航的厢军首领急了,命令两个属下,操起打扫船舱的长把大扫帚直往人头上猛拍。
两个厢兵边拍边大声呵斥“你个龟孙,退后,退后!下完了再上,下完了再上!别挤了,说你呢!”
越拍越乱,越乱越拍,两个厢兵抡扫帚抡得胳膊都累酸了,好不容易才把急着上船的人赶退到了岸上,又催促着船上的客商抓紧时间下船。一顿混乱嘈杂之后,渡船才算彻底腾空。
冯忠说道“豆兄弟,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看来你我兄弟是上世修来的缘分呐!走,一同上船吧!”
这一回,厢兵长了心眼,招呼准备上船的客商先在岸上排好长队,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慢慢有序上船。厢兵看豆有德赶着驴车,就让他第一个上船,并吩咐他千万要把驴车停放到船舱最里头。
冯忠给负责整队的厢兵陪着笑脸,说自己哥俩是和豆有德一道的,想要一块儿先上船,负责整队的厢兵嗔着脸不搭理他。冯忠眼珠一转,四下瞅了一圈,从自己袖袋里摸出一小把铜钱,偷偷塞给厢兵。
厢兵握住铜钱,紧绷着的脸缓和了许多,咧着嘴说道“自家兄弟,这么客气干啥?过去吧!”
豆有德牵引着驴车,和冯忠、冯孝并排站上了渡船踏板,小心翼翼地把驴车安放妥当。
不到半个时辰,岸上的客商悉数上了渡船,由于人多,渡船挤得满满当当船帮吃水很深。
“起锚了~”
随着一个悠长的高音响起,二三十名船工喊着号子,吭哧吭哧地奋力划着桨,渡船向北岸缓缓挪去。
船头,船尾各站着五六名叉腰而立的护航厢兵,威风凛凛地瞪视着船舱内的众生。两位税官捧着钱箱 ,开始挨个收取过渡费。过渡费每人10文钱,车马行李另算。收到豆有德和冯忠、冯孝这里,三个人,一头驴,一架车,掰着指头一算,总共50文。
窦有德正准备从衣兜里往外掏钱,早被冯忠一把扯住,冯忠说道“豆兄弟,这船钱由我来出,刚才岸上我说什么来着?你的损失,我一定给你找补回来。我冯忠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砸个坑,说话是算数的!你要再争着出船钱我跟你急!”
见冯宗说得恳切,豆有德也不再争,心中却早已把冯家兄弟当成了自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