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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做梦娶媳妇

    豆有德把从车上腾下来的物件一一归位。吃穿用度,各式各样的家当,倒也装了满满一驴车。只留下一床棉被,留待夜里御寒,又把清晨用过的两只包裹放在床上,预备将就着当个临时枕头。

    只是那几百文铜钱,倒成了豆有德的心魔,掖来藏去,不知道究竟放在什么地方才好。最后只好故伎重演,把铜钱分成几处,分别藏在了车内旮旯里、豆袋内和不穿的衣物中,只留出十文,揣在身上,以备急用。

    一切收拾妥当,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远处传来了沉闷的暮鼓声,说明酉时已过,进入了戌时。

    “天干地支纪年法”是华夏祖先对人类文明的一大贡献,天干十个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地支十二个字“子丑寅卯辰巳午申酉戌亥”,对应着十二个生肖“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

    天干地支不仅用于纪年,还用于纪月、纪日和纪时。

    纪年时,天干地支一对一依次相配,组成比如“甲子、乙丑,丙寅……”等年份,六十年一个轮回,叫做六十花甲子。

    纪月、纪日比较复杂,一般人整不明白。

    纪时则比较容易让人记住,一昼夜分为十二个时辰,分别用地支十二个字表示,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一点为“子时”,凌晨一点到三点为“丑时”,凌晨三点到五点为“寅时”……以此类推。

    宋代报时延续了前朝的“晨钟暮鼓”方式,晨钟通常在清晨鸣起,暮鼓则在傍晚敲响。具体来说,晨钟一般鸣在清晨7点,正值干支纪时的“卯时”结束,“晨时”到来,是一天忙碌的开始,所以,至今上班、上学点名,还被称作“点卯”。暮鼓则在傍晚7点敲响,是“酉时”和“戌时”的节点,正值鸡鸭归圈,家犬警觉,劳累一天的人们终于可以喘口气歇息了。

    折腾了一天的豆有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直起身来,拍拍手,四处扫视了一下,这才注意到,地上的低洼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积了几汪明晃晃的雨水。一阵微风吹过,豆有德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感觉到一丝寒意袭来,摸摸外衣,竟有些湿漉漉的,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

    肚子开始咕咕噜噜作响,豆有德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进汤水了。

    好在厨房灶间还有剩下的豆渣饼,勉强可以充饥。厨房没有窗户,黑得格外早,豆有德摸黑儿走进灶间,在灶台上摸索打火镰,准备点灯,谁知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摸到。着急上火了一阵子,猛然想起来,早上上坟时,自己把打火镰放在了褐色布包里。

    走到卧房,从床上褐色布包里找出打火镰,点上豆油灯,看着那不停摇曳的杏黄色的小火苗和忽明忽暗的橘黄色的灯花,豆有德心里有了些暖意。

    草草地吃了些豆渣饼,往肚子里灌了一碗凉开水,简简单单的一顿饭,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少有的激动,荡去了心中的烦恼,豆有德对远赴东京谋生也充满了渴望之情,就像饿了几天的叫花子,猛然间看到了一只香喷喷的烧鸡,有种馋涎欲滴的感觉和跃跃欲试的冲动,恨不能从喉咙里伸出一只手来,把那烧鸡拉进自己肚子里。

    深陷美好的憧憬里,豆有德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豆有德梦见自己站在一棵大树下,灰蒙蒙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银盘似的圆月,圆月的表面像豆腐脑儿一样光滑细腻,阴柔的月光像水一样从高处洒下来,一会儿就淋湿了自己的衣服。

    忽然,大树后面闪出了一个穿着奇装怪服的白胡子老头儿,老头儿口中念念有词,好像说的什么“西北望,射天狼”。

    隐隐约约中,老头儿把手一挥,用一根粗粗的红绳子套在那圆月上,拿着绳子的另一头,对豆有德说“年轻人,把它拉下来,它就归你了。”豆有德就死死地抓住那条红绳的绳头使劲拽。猛然间,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响,圆月被拽在了地上,却变成了一位美貌女子。

    正当豆有德惊得手足无措时,感觉到手指一阵钻心的疼痛,一下子醒了过来。原来是自己在梦中挥手打翻了豆油灯,被灯火烫了一下。

    豆有德翻身坐起,摸索着扶好油灯,又摸索到打火镰重新把灯点上。好在灯壶里的豆油并没有全部泼洒出来,还能凑合着点到天亮。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豆有德顿时睡意全消,裹着棉被坐在床上,仔细回味着刚才的梦境,还真觉得有点儿意犹未尽的意思。

    应该是个好兆头吧?!听老年人讲,月下老人可是专管人间婚姻的神仙,如果他用手中的红绳子把一对男女的脚系在一起,这对男女就是命中注定的夫妻,任谁也打不散的。

    今天晚上的梦中,好像月老、红绳和女子都有了。难道此次东京之行,真的能圆了父亲的遗愿和自己的夙愿吗?

    想到这里,豆有德不由得开心了起来,痴痴地独自笑出了声。笑过之后,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有点高兴得过了头,似乎有点神经质了。

    “这真是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豆有德自我调侃了一句。

    鼓打五更,窗口和门缝里透进来些许亮光,窗外响起啾啾的鸟鸣,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鸡叫声。侧耳细听,门窗外似乎还有雨水零星落下的扑嗒声。

    槽间的黑驴已经开始咯吱咯吱的嚼食草料,昨天豆有德把草料放得太足,那头驴饱餐了一天,竟然还剩下近三成余粮,今天倒省得操它的心了。

    听到黑驴嚼食的声音,豆有德心中一宽,只觉得今天万事顺畅,自言自语道“做了个美梦不说,黑驴都能自己捣鼓着吃饭了,真不孬!该不是老天爷要助我成就点什么事吧? ”

    说完调皮话,豆有德甩开裹在身上的棉被,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麻利地下到地上。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