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麦豆寨溯源 > 第 4 章 故土难离

第 4 章 故土难离

    父亲是真心对自己好!生怕儿子吃亏,一直没有续弦。豆有德长到五六岁时,还咬牙硬挺着,每年给先生准备好束脩,供他读了七八年的乡塾。

    束脩的本意是指一束干肉,通常是由十条干肉组成。肉可是奢侈品,因此束脩作为一种珍贵的礼物,体现了学生对老师的尊重。

    此外,在入学拜师时,学生送给先生的礼品还包括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红豆等六种物品,这被称为束脩六礼。

    乡塾里虽然管束严格,学得不好还要挨先生的板子,但是,豆有德好像不是读书的料,参加了几次乡试,一直都没能考取功名。不过,几年乡塾读下来,也算得上知书达礼了。

    家中物件虽少,却肯定不能全部带走。豆有德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真不知道该如何着手收拾,带什么,不带什么?还真让人费心思。这一去,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回转,留在家中的东西,就等于白白扔掉了。琢磨来琢磨去,窦有德几乎要放弃自己的远行计划了。

    “轰隆隆”一声春雷炸响,惊得豆有德打了个趔趄,屋角那头黑驴跟着“咴儿咴儿”地仰头欢叫了几声,呼呼地打了几个响鼻,像是回应雷公的召唤。

    惊魂甫定的豆有德忍不住笑了两声,走到料槽前,拍拍黑驴的脖子,逗趣地说“人都说‘天上龙肉,地上驴肉’,我看你这是‘天上龙吟,地上驴叫’,瞎掺和啥嘞你?好好吃你的吧,明天赶路还要靠你出力呢!”

    不错,明天是得赶路,不能再犹豫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干出点名堂,真是愧对祖宗先人。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走,风雨无阻!窦有德握紧双拳,暗暗下定决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一旦拿定了主意,问题倒好办多了。随身换洗的衣物都要带上,四季服饰一样也少不了,到东京这样大的地方去,总得穿的稍微体面一些,免得让人笑话。

    吃的物件,还剩一些稻米、豆渣饼和卖剩下的豆腐、豆腐脊,当做口粮,对付十天半月不成问题。御寒的棉被也要带着,虽然天气一天暖过一天,但是,出门在外,终究是有备无患,再说,此一去,根本无法确定何时才是归期,干脆被褥枕席也一块儿带走,还有那夏天纳凉用的“竹夫人”也不能落下。

    竹夫人,又叫青奴、竹奴,是中国民间夏日取凉的用具。它是一种用竹篾编成的圆柱形物,中空,四周有竹编网眼,根据“弄堂穿风”的原理供人取凉。这种用具长约1米左右,可以拥抱,也可以用来搁脚或夹在两腿之间,非常适合夏日使用。竹夫人的设计利用了空气流通的原理,使得在使用时能感受到凉爽。

    豆有德心里想着,手里忙着,一件一件地把要带走的物件整理好,搬移到屋外的驴车上。

    这架驴车,是父亲去世前几年,爷俩特意请人定做的。光硬料就用了整整一棵大黑槐。驴车做得宽敞美观,结实耐用,加上用得爱惜,五六年了,用起来还像新车一样顺溜。

    驴车的高低,是量着那头黑驴定制的,把它套进车辕里,就像长上去的一样,让人看着舒心踏实。黑驴驾起这辆车,也好像拖着自己的尾巴一样轻松自如。

    为了遮风挡雨,制作驴车时,还特意做了个帐篷。平常用不着的时候可以把帐篷拆掉,需要的时候装上去,严丝合缝。人到了车上的帐篷里,可以坐站随意,一点儿也不局促。

    父亲力主做这架车的本意,一是为了生意上的方便,二是为了装点一下门庭。豆有德也老大不小了,快到了娶亲的年龄,家里总得有一样拿得出手的东西,让媒婆说出去夸耀一番,好吸引人家姑娘上门。

    人算不如天算,哪曾想,这车做好没几年,一场急病,父亲居然撒手归西,这怎能不让豆有德悲痛欲绝呢?

    往车上扒拉半天,窦有德忽然觉得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大错误驴车都快装满了,却忘了装上最不能落下的物件儿,就是那台仰其谋生,而又历尽劫难的青石磨和半囤子黄豆。

    豆有德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这是干嘛呢?出门观风景去的吗?”

    黄豆从豆囤里舀出来,大概有二三十斗的样子。倒进布袋儿里,盛了满满的五大袋。豆有德把五袋黄豆塞塞挤挤装进了车里。

    青石磨怎么办?豆有德真是犯了愁带上它吧,几百斤重的大块头,毫无疑问是个大累赘;不带它吧,磨豆腐离开它又不行,而且这么大块头的物件,到了东京城用得上的时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既然没有它不行,那就无论如何也得装上驴车带走。

    不过,这青石磨到底放哪儿合适呢?豆有德抓耳挠腮想了好大一阵子,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决定,还是放在车厢中间,轮轴的正上方,因为只有这个地方最稳妥。

    规划好青石磨的位置,豆有德开始从车上往下卸东西。卸了老半天,才把车厢里的东西腾空。

    几百斤的青石磨,豆有德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弄不到车上去,豆有德只好又跑了半里多路,请来三位乡邻,帮着把石磨抬上车。

    这年月,出外逃荒避祸的人很多,乡邻们也见多不怪,只顾搭手帮忙,也不多问闲话,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犯了忌讳,给即将远行的人带来麻烦。

    但是,他们知道,一个人一旦背井离乡,有可能便是永别,毕竟是生活在一个村子里许多年的乡里乡亲,虽然嘴里不说话,每个人心中仍是充满了不舍与挂念,所以,干起活来也都实实在在,丝毫不惜力气,不到一会儿,就把青石磨放在了稳妥的位置。

    豆有德给三人作揖施了个重礼,互道“珍重”,才与三位乡邻依依不舍地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