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二0一二年如期而至。一月份，刚刚连任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提出了“亚太再平衡”战略，连任后首访东南亚三国泰国、缅甸、柬埔寨，矛头直指东方大国。欧债危机持续发酵，全球经济复苏受阻。叙利亚局势持续恶化，西亚北非动荡不止。国际环境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加，国家崛起面临巨大挑战。今年对中国来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陆自明已经连续三年没有回家探亲。去年他原本打算年后回去一趟，但是工作一忙起来，又给耽搁掉了。他让姐姐给父母亲配了一部手机，费用一概由他承担。这样可以经常跟父母亲通通电话，听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的情况。每次，母亲总在电话里说，家中一切都好，不要挂心，嘱咐他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让他心安不少。他打算今年春节后无论如何也要请探亲假回家一趟，春节因为工作性质，看来又是回不去了。
今年的春节来的很早，一月二十二日便是除夕。元旦上来，农民工的讨薪事件仍时有发生，但像去年聚力建设这样大规模的群访没有出现。饶是如此，每天面对几拨三三两两讨薪的农民工，仍是搞得焦头烂额、心力憔悴。
今年除夕夜，姜文珊约好晚上和他一起过年。连续过了两个凄清孤独的春节，内心十分渴望温暖的慰藉。
她专门嘱咐他不要准备饭菜，她会带来现成的。陆自明家里也确实锅冷灶冷，没有开过火。过年单位发的福利以及企业送的年节礼物，堆得山满海满，他送掉一批又来一批。年前他给叶苹苹送了一后备箱的过年物品，给姜文珊也送了一箱，但这几天又堆成了小山。大都是些烟酒、过年食品、山核桃等土特产。食材很多，但是他懒得去加工，在家坐等姜文珊上门。
晚上七点半，姜文珊陪好父母亲之后赶到荷园小区陆自明的家中。她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进屋后，看见墙角堆的一大堆礼品，还有各种猪腿、火腿、鱼干、蔬菜等，说道：“怎么还有这么多东西啊！前几天不是刚给我一大包？”
“哎，就这几天，别人送的。丰乐村的黄书记，你还记得哇？这几年每年过年前都要来局里一趟，每次来都给我塞满一后备箱的菜蔬，这不，什么猪腿、鱼干、蔬菜，都是他们送的，冰箱里都塞满了，这些是放不下的，丢在外面。你到时，把这些都带回去，放我这里也是浪费。”陆自明说道。
“哎哟，你这里都够开一间杂货店的了。我们家哪里用得了那么些东西啊，就前几天给的一大包，我爸妈还念叨，到底是谁啊，每年这么多东西送上门？多破费啊！我跟他们说，是你们的毛脚女婿送的！哈哈哈！”姜文珊笑道。
“送给丈人、丈母娘是应该的！你跟他们说，我是丑女婿不敢见丈母娘！哈哈哈！”陆自明心情轻松，也打趣道。
“切，你还会不敢啊？你是不想吧！”姜文珊娇嗔道，白了他一眼。
“想，想，小狗不想！”
“切，那现在我就带你去见！你去哇？”姜文珊将了他一军。
陆自明没有接话，姜文珊也没搭理他，放下食盒，自顾自先收拾东西，把冰箱打开，有的物件取出来，有的重新归置放回去。进进出出忙个不停，把刚才乱糟糟的一堆打理得清清爽爽。
“你这个人啊，生活上就是懒！家里的东西也不好好整理，堆得到处都是。这样收拾清爽多好，自己看着也舒服！”姜文珊一边收拾一边说道。
哎，家里还真少不了一个女人！陆自明心里叹道。一个人么，把这么大一套房子住成了单身宿舍，狗窝一样，姜文珊一来，稍加整理，立马就有了家的感觉。看着她忙进忙出的身影，内心一股柔情涌动，真是个好女人！
“先别忙了！”陆自明走过去款住她的腰，说道：“我都饿了！先吃饭吧！”
“哎呀，我都忘了这茬，你还没吃饭呢！”姜文珊笑道，赶紧停下手里的活。
两人坐在餐桌前，姜文珊打开食盒，端出几个精致的碗碟：一碟五香酱牛肉，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碗红烧野生甲鱼，一碗小炒竹鸡，一碗清蒸石斑鱼，一碗酱香土猪肉，一碗清炒菠菜。热菜用小的扣碗装着，加上食盒保温，打开还是热的。
“哇！这么丰盛啊！”陆自明惊叹道，用手拈了一块竹鸡肉放进嘴里，说道：“真香！”
姜文珊轻拍一下他的手背，嗔道：“洗过手没有，就拿手拈！”
“洗过了，洗过了！”陆自明扮个鬼脸笑道：“这么好的菜，今天又是过年，咱俩喝两杯吧！”
“嗯，好呀！”姜文珊愉快地答道。
“喝什么酒，红的还是白的？”陆自明问道，去酒柜里找酒。
“我都行，要不喝点红酒吧？”
陆自明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波尔多酒庄的高档红酒，用开瓶器打开木塞。又用红酒杯倒了浅浅的两杯。
“来，文珊，今天真高兴，谢谢你陪我过年！”陆自明举杯道。
姜文珊跟他碰一下杯，斜着头说道：“说点什么呢？那祝我们岁岁有今朝吧！”说完一仰脖喝了。
陆自明怔了一下，也一口喝完。他理解姜文珊这句话的意思，她想和自己在一起。自己何尝不想呢？这么个美丽、勤劳、善良的女人，在这个寒冷的世界带给自己多少温暖和安慰！但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个心结，他还是想和叶苹苹复合。不是叶苹苹比她好，相反，从一个妻子的定位而言，姜文珊甩叶苹苹几条街。关键他舍不下儿子！关于叶苹苹的消息，他始终关注。特别是她结婚以后，他曾一度放弃了这个念头。但是去年初叶政华退居二线以后，听说他们夫妻关系迅速恶化，下半年还一度传出闹离婚的讯息，他的心又蠢蠢欲动。本来嘛，老话讲：“以势交者，势尽则疏；以利合者，利尽则散。”她的这段婚姻，从一开始目的就不纯，怎么能够长久呢？他重新考虑复婚的可能性，觉得为了儿子必须做出牺牲，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正是由于有这个心结，他始终不敢给姜文珊任何承诺，虽然现在自己心里想的人全是她，并没有多少叶苹苹存在的空间。
姜文珊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两人边饮边聊。他坦白过自己的想法，她不能理解，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尊重。有时她也想放弃这段感情，但是舍不得，也离不开他，无论是事业还是生活，都不能没有他。每每有这个念头，心就会疼，会很疼！这个男人啊，怎么说呢？完全是当局者迷，一厢情愿地瞎想。他太不了解女人，他的前妻从未流露过想要复合的念头，一次也没有，说明她压根不想复婚。即使再离婚，他其实也没有任何机会。但他却抱着这个可怜的信念不放手，想成了执念。他从前劝别人的时候，总是把道理说的很透彻，但在自己身上，简直糊涂！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他就是个感情的白痴！这么一个通达世事、勘透人心的人，居然连这层窗户纸都看不破，着实令人可叹！
两人各怀心事，一瓶酒很快见底。再开一瓶，再喝完。姜文珊喝得很快，比陆自明喝得还多，两瓶喝完还再要求开酒，陆自明知道她已经醉了，坚持不再开。到后来，姜文珊情绪上来，趴在桌上哭泣起来，陆自明只能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抚慰。
“陆自明，你这个傻子！你为什么不要我！呜呜呜！”
“没有，文珊，我要你的！”
“你就是个傻子！不要我，你就是就是傻子！傻子不要我”
姜文珊彻底醉了。陆自明只能把她抱到卧室，让她睡下。自己的心情也陡然落寞，自己这是在干嘛？这么好的一个女人，怎能辜负她？他坐在客厅，独自抽着烟，电视机里春节联欢晚会正载歌载舞、欢歌笑语，与他内心感受完全是两个世界。在这个万家灯火，合家团圆的时刻，他独自窝在这个凄清世界的角落里，当听到陈坤的歌曲《好久没回家》时，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潸然泪下
正月里，陈晓明邀请了市委组织部张广善部长、楼冠中和徐晟光家庭聚餐，仍旧安排在聚力大厦三十六楼餐厅小包厢。他十分满意自己这幢大楼以及餐厅，今年又专门聘请了粤菜大厨主理菜品。他走南闯北，尝遍各种美食，可以自豪地说，自己的餐厅无论是硬件还是软件，不要说在深州城里，就算放眼全国也算顶奢级的。
张部长晚上有个重要的公务接待任务，要晚点赶到，派了夫人先来。酒桌上，陈晓明让黄艳给三位领导太太每人准备了一个爱马仕皮包以及一套法国高档化妆品。几个女人聊得热火朝天，全是关于在哪里买奢侈品便宜，在哪里做美容效果好，在哪里吃喝玩乐黄艳放低身段，曲意讨好，极尽奉承之能事，把三位太太逗得十分开心。
徐晟光简要说了年前陆自明去北京了解的情况。陈晓明听后，跟楼冠中和徐晟光说道：“楼局，徐局，这么说，陆自明去了一趟北京无功而返？”
“嗯，现在确实是非常时期，部里市场司出了那么大的事，肯定人心惶惶，不敢打招呼了！”徐晟光解释道。
陈晓明笃定地说道：“我表示怀疑。他跟下面人的关系那么铁，这点小事会开不了口？肯定是在耍滑头，拿这件事当挡箭牌！你们不信，我把话放在这里，要是聚力和另一家勇攀同时通过，或者都没通过，那也不去说他。但大概率是勇攀能通过，而聚力过不了！”
“哦？为什么？”楼冠中不解地问道。
“您有所不知，但是市场上没有秘密。谁不知道，他陆自明跟勇攀建设关系好？”他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外面都说他跟那个姓姜的女老板有一腿！”
“哦，有这事？”楼冠中看了徐晟光一眼。
“这个情况我也不掌握。”徐晟光答道。
“你们不信，等着看吧！”陈晓明说道。这些事全是他凭空臆测的，但是管他呢，先给陆自明上一贴药再说！如果聚力通过了，那这些话就当白说。如果真被他说中了，那也就先在两个局领导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到时候老子要你的好看！
楼冠中将信将疑，说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三人正聊着，张广善推门进来。他身材瘦小，面相斯文，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知识分子形象，穿着一件深色风衣，步伐沉稳，自带气场。包厢里的人都站起来迎上去，热情地跟张部长握手。他脱下外套，里面是正装黑色西服，白衬衣，蓝色领带。女服务员赶紧接过大衣，去挂好。张广善原来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去年下派到深州市担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陈晓明这个商人到底神通广大，很快就跟他搭上线，成为可以叫出来吃饭的朋友。这在深州的官场上是很有震慑力的，谁不想跟组织部长多亲近亲近？陈晓明打着张广善这块金字招牌，不知道助力他办了多少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广善走到主位上坐下，说道：“哎，今天吴州市党政代表团来深州考察，晚上市委欢迎宴，其实也没我什么事嘛，贾书记一定让我也陪一下！没办法，搞到现在！来迟了，先敬大家一杯酒，你们随意，我干了！”说完斟满一小盅白酒敬大家。
一桌人都抢着拍马屁，一脸谄媚纷纷说道：“张部长您随意！”“领导您少点！”“部长意思意思就行了，我们干掉！”只有他夫人呵斥道：“老张，你少喝点！别等下又喝醉了！”
张广善倒也干脆，站起身，一仰脖喝完。大家也都受宠若惊，跟着站起身喝完。张广善坐下，说道：“晓明啊，上次你说你从事的产业除了文化娱乐业外，还有一块是建筑产业是吧？”
“对的，张部长，您记性真好，我这点小产业不上档次的，还劳您挂心呐！”陈晓明谦虚道。
“也不能算小，去年两会讨论的时候听你报告说也是我市的纳税大户嘛！今年情况怎么样？”
“今年肯定大发展啊！整个集团营收产值、利润、税收全面大幅增长，建筑行业形势这么好，深州的发展形势又是一片大好，咱们也不能掉队不是！哈哈哈！”陈晓明说道。
“好好好！企业要大发展，各行各业都要大发展，深州要大发展，国家也要大发展嘛！”说着扭头对楼冠中笑道：“冠中啊，晓明的建筑公司属于建设局管理的行业领域吧？”
“是的，张部长，建筑是建设局的老本行嘛！”楼冠中恭敬地答道。
“好好，你是建筑企业的父母官，他的企业有什么情况一定要严格管理哈！”又扭头对陈晓明说道：“晓明，我说的对不对啊？你作为深州的明星企业家，要率先垂范么，有什么问题更要严格管理，树起一个标杆嘛！”
楼冠中和陈晓明都陪笑道：“对的，对的，一定严格管理！”
酒过三巡，张广善忽然问道：“上次我到中心城区老居住区改造指挥部看望挂职干部，那篇稿子写得不错。干部一处的同志跟我讲，听说是你们下面建管局的同志写的？”
楼冠中并不清楚具体情况，接道：“张部长，就是徐局长那边的同志写的！”
“徐局，那篇稿子是你们局里办公室同志写的？”张广善问道。
“是的，是的，综合科供稿，局班子集体参与讨论修改的！”徐晟光说道。他不想突出陆自明的功劳和地位，这个人接下去怎么处置还难讲呢，不能给张部长脑子里留下个印象！
“哦，不错，不错，你们一个二级局办公室里还有这种同志，看来建设系统是人才济济啊！哈哈哈！”张广善兴致很高，前几天那篇稿子印象很深，他专门叮嘱干部一处去了解具体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