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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陆自明的调研

    第二百零九章

    十二月份,刘积仁的考察如期而至,令人惊奇的是这次居然是省委组织部来考察。刚开始,坊间纷纷传闻刘积仁要提拔担任市级领导或者是到省建设厅任副职。最终尘埃落定,他即将担任深州市九安县县委书记一职。这一消息与江湖传闻相左,陆自明感到心理有点落差。他清楚,担任县委书记当然是更大的实权派,但是从职级上来说,并没有提级。按照刘积仁这几年的干事状态和干事成效,如果都不能得到提拔重用,那么这个体制就有严重的问题。现在虽然重用,但到底没有提拔。还有一层失落是自私的考虑,他觉得如果刘积仁担任副市长或者是省建设厅副厅长,则市规划建设局仍属于他的权力覆盖之地,对自己未来的处境多少会有些帮助,现在连这一点盘算也落空了。

    江南省是省管县模式的试点省份,因此虽然县委书记与市规划建设局局长平级,同样为正县处级干部,但是县委书记算省管干部,其考察任用由省委组织部直接负责。一时间,许多对他心怀不满或者心思异样的人,纷纷幸灾乐祸:有的说他是一代酷吏,组织上不可能提拔重用,也不会有好结局;有的说他在规划建设局的问题很严重,现在给他调到县里去是调虎离山,目的是为了方便查他的问题;还有的说他得罪了上面的大领导,这次是虚晃一枪,接下去就是抄家坐牢。每当听到这种不值一驳的传言,陆自明都嗤之以鼻。但是流言满天飞,三人成虎,真假莫辨,一时人心惶惶,陆自明也不由得为他的前景感到担忧起来,他熟读史书,知道谣言如刀,可以杀人。

    最兴奋的莫过于王荣坤。他与刘积仁素有旧怨,一直怀恨在心。这几年刘积仁担任建设局的一把手,心胸大度,宽宏大量,并未触动他的利益。但这并不能打消他心中的怨恨,始终觉得自己这几年身在矮檐下,委曲求全。特别是上次刘积仁对三公经费开刀,市水务集团一把手被就地免职,多人受到处分,调离现职岗位,班子大换血,几乎等于重组。他听到消息,说下一个就轮到市房产集团,因此前段时间如丧家之犬,一直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终于熬过去了,刘积仁被调离现职,而且也没有如之前传闻的那样,提拔为副市长,而是派去了县里当主官。这样跟自己从此天各一方,互不牵涉,了无挂碍。自己总算逃过一劫,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

    晚上,国际大酒店的包厢里,王荣坤大摆宴席,宴请班子成员张新宇、沈敏杰、章哲立等,以及几位重要中层骨干。王根发参加。开局时,王荣坤志得意满地说道:“刘局长一直说三公经费高,拿下面的弟兄们开刀问责。今天咱们聚餐,不用公款,我个人掏腰包请大家吃饭,这总不犯法吧?哈哈哈!”

    “哥,哪能让你买单呢,我来,我来!”王根发连忙说道。

    几位中层干部也赶忙表现道:“就是,就是,王总,不能让您买单,我们来买好了!”

    王荣坤摆摆手,他今天心情格外愉悦。感觉憋屈了这么几年,今日始得扬眉吐气,畅快地说道:“今天都不要跟我抢!我请大家吃个饭,工作这么辛苦,略用薄酒聊表寸心!来来来!”

    王荣坤举杯,酒席开宴。

    大家热火朝天地喝酒。酒后话多,牢骚满腹,议论纷纷。

    “刘局长终于高升了!这几年建设局工作不好干,苦活累活多,关键干的多、拿得少,累死累活不知道在搞什么!”

    “就是的!过去孙主任、潘主任的时代多好!活不多,收入高,还体面!”

    几位干部懂得王荣坤的心思,专拣他高兴的话说。

    王根发也凑趣道:“现在江湖上给他编了一段顺口溜,说刘积仁主政建设局这几年,‘头发掉了一大半,干部处分一大半,工资少了一大半,自己提职不好办,给建设局留了啥?留了铜板两块半!’哈哈哈!”

    “哈哈哈!”众人跟着哄笑。

    王荣坤突然严肃地批评道:“根发,你这是哪里学来的?这种乱七八糟、不上台面的话不要瞎说!”

    众人赶紧收敛笑意,气氛十分尴尬,一时间冷了场。

    章哲立赶紧出来救场,说道:“哎,王总,这都是外边瞎传的,我也听到过,也不是根发自己编的。”

    “我哪有这个水平啊!”王根发碰了一鼻子灰,讨了个没趣,嘟囔道。

    “不是你编的也不许说!”王荣坤黑着脸,余怒未消。

    “刘局长呢也太严苛了些,就拿三公经费这件事来说吧,这也不是建设局一家是这种情况,各个部门还不都是一样?况且即使是招待费偏高,也要区分不同情况说吧。他们自来水公司朝南坐的单位么,说说就说说。像我们集团搞房地产开发的,不请客吃饭,项目怎么推进?从征地拆迁前期工作开始,跟国土、规划部门打交道要不要吃饭?跟电力、燃气、水务、通讯部门打交道要不要吃饭?还不要说后期工程上马,什么质监、城管、环保、卫生、街道,哪个部门管不着?最后到销售上,还要跟公积金、银行、房管、工商上打交道,不请客吃饭行吗?招待费高点也是为了工作嘛!”章哲立有理有据地说了一大通。

    王荣坤脸色缓和下来,说道:“章总管开发,情况是清楚的!各单位情况不同,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们经常说,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事求是。不摆事实讲道理,拿权威来压人,人心不服么!”

    众人皆附和。

    搬开了刘积仁这座大山,王荣坤如释重负。“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离退居二线还有一年多时间,他思谋着要抓紧利用好这段最后的宝贵时光,能捞钱的地方尽量多捞,让王根发的深房建筑公司壮大实力,为自己退休后的生活创造一个宽松的经济条件。今晚的与集团骨干的聚会专门把王根发叫过来,目的正在于此。在这个局上,不论他说什么,其实下面人都看得懂。有谁敢跟王根发过不去?谁会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也在这个晚上,胡拥军做东,祝贺江启辰和陆自明调换工作岗位。仍是几个老朋友,所不同的是章哲立晚上参加房产集团王荣坤的宴请,不能参加朋友聚会。换之以李哲中和钟琴心。吕晓卉也参加了此次聚餐。众人纷纷向二人道喜,陆自明心情并不爽,酒喝得也很慢。

    胡拥军坐在他身边,凑近他耳朵,悄声问道:“兄弟,你跟叶苹苹离婚啦?”

    陆自明有些吃惊,这个事除了家里人知道,他并没有告诉谁。从内心讲,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不好到外面宣扬。况且,他还抱着复婚的念头,万一成功了呢?又何必画蛇添足到到处说。胡拥军肯定是知道了,否则不会这么问。他小声问道:“军哥,你怎么知道的?”

    “她妈那天跟我妈说的。听她妈说,她又再婚了。”

    “啊?”陆自明吃惊地高声叫起来,其他人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停下闲聊看着他。

    “哦,没事,我俩瞎聊呢!”胡拥军解围道。

    众人恢复常态,继续喝酒聊天。

    “听说对方是一个开金属加工厂的小老板的儿子,我们都不认识,其他也没什么信息了。”胡拥军从他惊讶的表情中知道,陆自明肯定还不知道叶苹苹再婚的消息。

    陆自明没再说什么,复婚的念头看来破灭了。他不由得担心起儿子的情况,对方有孩子吗?以后会不会受到继父的欺负呢?心里涌出无数的问题和担忧,心情顿时跌入低谷。酒精是最好的麻醉剂,原本苦辣的酒水现在如饮甘泉,一杯接一杯放胆畅饮。最后已经彻底断片。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赤条条躺在卧室的床上,灯亮着,卫生间传来洗浴的流水声。他感到头很沉,恍如隔世,记不清今夕何夕。晃晃脑袋,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十一点了。怎么回家的?谁在家里洗澡?脑子里混混沌沌,想不清楚。坐起身来,下意识地喊了声:“苹苹!”无人应答。

    过了一会儿,水声停了。吕晓卉裹着浴巾从卧房的卫生间走出来,看他靠在床头,问道:“哥,你醒啦?”

    “嗯。”陆自明才想起了晚上的聚餐,问道:“你送我回来的?”

    “嗯,哥,你晚上怎么拼命喝那么多酒啊?怎么劝都劝不住!”

    “他们人呢?”

    “他们这会应该还在钻石会所唱歌吧!你到二场之后,换了啤酒,连着喝了五六瓶,当场吐了!把包厢弄的一塌糊涂,后来他们换了个包厢,我把你先送回来了!”吕晓卉说道。

    陆自明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居然还去了歌厅,自己完全不记得了。

    “你晚上怎么了,他们说你好像离婚了。难怪家里一直没有人,上次来嫂子也不在家。”吕晓卉说道。

    陆自明没有接她的话,问道:“你还找的到我家啊?”

    “嗯,我记性还可以,找到家很快,找你的钥匙找了半天,你放在公文包里了。扶着你,还要找钥匙开门”吕晓卉边说,边坐在梳妆凳上,褪下浴巾,准备穿衣服。

    室内空调开的很暖,光着身子也并不觉得凉。陆自明本来心无定所,看见她的年轻白嫩的胴体,浑身燥热。

    “你还想来啊?刚才一进门就跟头野兽一样,快要把人吃了,我都有点吓到了自己累了倒头就睡着了。我才去洗好,别瞎弄了”吕晓卉娇嗔道。

    陆自明今晚被叶苹苹再婚的消息搞得心烦意乱,心中一团火无处发泄。从床上爬起,站到她的身后,不由分说扯下她的内衣,搂住腰肢。吕晓卉“哦”地长叹一声,镜中表情迷离

    陆自明到了新的岗位上,从一楼搬到了二楼。办公室还是一个单间,比村镇处的房间宽敞些,但陈设同样简单:一张办公桌和真皮办公椅,一排书橱和文件柜,两把椅子,一条老旧的皮沙发。唯一的装饰是一株绿植--幸福树。他一头扎入繁忙的调研,到下属单位、建筑企业和建筑工地调研情况,同时学习海量的建筑业政策文件。建筑业的政策文件很多,从法律层面就有:《建筑法》、《招投标法》及其实施条例、《安全生产法》、《建筑质量管理条例》等等。其他中央部委及省政府的规章制度就更多,还不包括市政府以及市规划建设局自己的文件制度。文件柜里历年各种文件堆积如山,堆得山满海满,乱的像个大仓库。陆自明把一本老的政策文件汇编本放在公文包里,一有空就拿出来学习,把一本书翻得卷了边。

    下午到市建设工程质量监督站调研,站长方宏勋率领导班子以及中层干部全体参加。陆自明带了建管局的综合科科长周聿杰、质安科科长朱立明、市场科科长王选中和节能科技科科长樊新宇参加。在会场上看到了叶苹苹,她现在是质监站的办公室主任。所有人见到他都客气恭敬地打招呼:“陆局长好!”,只有叶苹苹冷若冰霜,视而不见,一脸不屑。陆自明怒从心头起,这个贱人!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仗着自己老头子当官吗,你老爸还有多少时间在位子上?以为可以靠老爸靠一世吗?

    调研会议安排在两点开始,陆自明一点五十五分到会议室,落座后,有一些中层干部陆陆续续走进会场,稀稀拉拉,吊儿郎当,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些个小干部们别看级别不高,架子却不小。平时在服务对象面前,手握重权,颐指气使,走到哪里都被当成大爷供着,自然而然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做派。陆自明心里感觉到冒犯,这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啊!他坐下,看看手表正好两点整,会场上还有人在找位子,杂乱无章。又一眼看到右手边质安科长朱立明的桌牌名字被打成了“朱立民”。方宏勋脸面有点挂不住,回过头去呵斥道:“都赶紧找位子坐下!会议马上开始了!”

    打开麦克风,他开场讲话:“正式调研之前,我先说一下作风问题。一个人、一个团队都要有一个精神面貌,就是我们平常说的精气神。一个人没有良好的精神面貌像个废人,一支队伍没有精气神打不了胜仗!”

    他一脸严肃,会场上一片静穆。他继续说道:“今天会议的时间是两点开始,而且昨天就已经通知了。但是两点钟,局里、站里的领导都到了,还有同志刚从外面进来找位子。还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还有没有一点规矩意识?对外又是一个什么形象?可以想见,这是局里通知的会议,有的同志都不能遵守时间。那如果是企业、工地、服务对象来约时间,这种人会是个什么做派?!质监站是受建设局委托,承担对建筑工程质量安全全面监督检查职责的重要部门,可以说是建设局的一面窗口。但从你们这个窗口,能让服务对象和老百姓看见什么?有的同志不客气地说,简直是在败坏党和政府的形象!方站长,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接,你多包涵!”

    “哪里,陆局长批评得对!”方宏勋局促不安地说道。

    “今天我讲话可能重了点,但是站里面的确要好好整顿一下工作作风了!”又转头对朱立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朱科长,你什么时候改了名字啊?我怎么不知道?”

    朱立明笑而不答,他一进来就看到桌牌把自己的名字打错一个字,心里不爽又不好发作。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虽然是一字之差,但这里面也是个作风问题嘛!通讯录上的名字都能打错?!”

    方宏勋怒气冲冲地对叶苹苹说道:“叶主任,你怎么搞的?还不赶紧去换过来!”

    叶苹苹一脸愠色离开座位,到办公室重新打印一张桌牌,赶紧上来把那张错误的桌牌换掉。经过陆自明身旁时,用充满怨愤的眼神瞟了他一眼。

    陆自明快意恩仇过后,又涌上一阵后悔。何必呢?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毕竟她还是自己儿子的亲妈,把她搞得灰头土脸的对自己有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