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钟送晨昏鸡报晓，深州城沉默无言。日升日落，时光静静向前。而城里的人们，每天在生活的洪流中感受着悲喜，几家欢乐几家愁。
刘积仁已下定决心，要把王荣坤这根眼中钉拔去。最好是给他换个单位，一脚提出房产集团。退而求其次么，给他分工调整一下，把他从房产开发条线挪开。他趁着今天在市建委开会，会议结束后，到孙昭贤的办公室里坐一会。
孙昭贤的办公室在市建委大楼的七楼701室，隔壁是委办公室。701的外间是一个十几人的小会议室，一般建委党委会和主任办公会议就在这里召开。里间有一个小门，是孙昭贤办公的地方。里面卫浴间、休息间一应俱全。孙昭贤办公室布置简洁明亮，靠墙放着一张深色的大办公桌，厚重的皮转椅，桌子对面放着两张椅子。转椅后背的墙上挂着一幅国画山水，是市美协主席的作品，笔墨深沉厚重，颇有黄宾虹老的气韵。对面墙上挂着一幅书法条幅，写着“众志成城”四个大字，是全国小有名气的书法家的作品。角落里放着一个衣架，上面挂着几件西服、大衣、白衬衫、领带之类的衣物。孙昭贤穿着一条深色的夹克衫，正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委办公室主任把刘积仁领进来，又泡好一杯茶水，先退出去。
孙昭贤轻松地问道：“小刘，最近公司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刘积仁简要汇报了一下近期集团公司的各项工作。
孙昭贤听后说道：“小刘啊，一个单位的一把手，说到底是要抓住人和钱这两篇文章，管住人，管住钱。人么，就是要带好自己的队伍，通过不断的思想教育和人事调整来统一认识，完成团队的目标；钱么，当然你们毕竟是政府性事业单位，与民营企业不同，不能只讲经济效益。要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一起抓，特别是房产集团，事关老百姓的居住民生，更要下大气力解决好社会效益的问题。比如公房管理、物业管理要提升管理水平，提升老百姓的认可度，商业开发更要树立起国有单位的质量和管理标杆。”
刘积仁说道：“孙主任，您放心，我知道的。就是现在分管开发的副总王荣坤，年纪和资历也都不浅了，而且在房产集团这个岗位上也呆了将近十年了。不知道组织上有没有提拔使用或者交流使用的想法？”他先试探性地抛出这个话题。
孙昭贤沉吟良久，说道：“小刘啊，这个事么，组织上是清楚的，不过干部的调整也要统盘考虑。等下次中层干部调整的时候一并考虑吧，时间估计没那么快。这个月市里的两会就要召开，等市里的布局尘埃落定再考虑吧，起码还要再等几个月。”
刘积仁听懂了孙主任的意思，市里的两会跟他的去留密切相关，如果他提拔去市里任职，那么下一轮局里的干部调整就要等新的领导到任后再说；如果继续留任，那么时间可能会快一些。不管怎样，目前都不可能有确定的信息。他想了一会，问道：“孙主任，那我想集团班子的内部分工调整一下，您看可以吗？物业管理现在老百姓的投诉电话和信访件居高不下，分管的副总小杨比较年轻，领导的经验和力度还不够，我想让王荣坤和他分工对调一下，加强物业管理的力量，把物业管理现在影响不利的局面扭转一下。”
孙昭贤说道：“班子分工么，你们班子内部商量就好。调整之前去跟政治处孙云龙通个气，调整好后跟政治处报备一下就行。我个人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注意要和谐，团结才能出凝聚力，才能出战斗力。”
刘积仁从孙昭贤办公室出来，马上找孙云龙聊了一会，把这个事说了。孙云龙很爽快地表示没有意见，班子分工么怎么有利于工作怎么来，主要由他这个班长来决定。
得到尚方宝剑后，刘积仁回去和郑义平商量通了个气。郑义平很清楚二人之间的矛盾，知道此举有挟私报复之嫌。但是自己的大主意已经拿定，就是不跟刘积仁发生正面冲突。这个调整无可无不可，除了王荣坤心里不爽，其他人估计都没有意见。自己现在不提反对意见，王荣坤也不会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可是自己要是反对，能不能阻止另当别论，那就是明确和刘积仁结了梁子，为王荣坤去得罪刘积仁，何必呢？自己还是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度比较好，让他们互相咬个你死我活。
集团领导班子会议开得很沉闷，关于分工调整的事项虽然在事前做了一定的沟通，但是王荣坤的情绪显而易见。陆自明做着会议记录，肃静的氛围让他的心头感受到很压抑。议题由郑义平提出来，并做了说明。理由是要加强对物业管理条线的领导和整顿，降低投诉率，增强群众对物业管理的认可度和满意度。对杨滨来说当然是意外之喜，总算脱开了急躁繁琐的物业管理条线。物业管理么，和老百姓打交道最多最密切，百姓百条心。每天都是婆婆妈妈、一地鸡毛的一堆琐事，活苦人累油水少，大家心知肚明。王荣坤阴沉着脸，一支接一支地抽着闷烟。虽然知道这招是刘积仁的打击报复，可是理由冠冕堂皇，如果自己坚决不同意，那就是不讲党性，搞小山头主义，传到上面，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他在体制内数十年，深谙体制的规则和潜规则，知道这样的关头，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改变结果。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只能硬吞下这枚苦果。哼，刘积仁，别以为你那点破事能掩人耳目，咱们走着瞧！
李明霞肺都要气炸了！派出所通知她去领人，她老公赵坚强涉嫌扰乱公安执法被拘留了。事情起因是这样的：周六这天，赵坚强跟她说晚上要值夜班，李明霞算算这周已经值过三个夜班了。赵坚强解释道：“现在当了副科长，要表现积极一点。何科长么兼任了厂办主任，技术科这摊子事基本都甩给我了。科里李师傅马上年底就要退休了，不好安排老同志值班，只能我顶上去了。”李明霞笑笑，没当回事，还很为丈夫这点“事业心”感动。想到他虽然赚的不多，但也在兢兢业业认真地生活，很不容易，中饭还专门给他炖了只甲鱼补补身体。
其实，赵坚强晚上是和胡佳莉约会去了。胡佳莉是个离婚的女人，三十几岁的年纪，孩子判给了男方，一个人自由自在。赵坚强在一纺厂附近的小宾馆开了一间房，等胡佳莉下班过来。他细心地给她买了一份麦当劳套餐，还专门准备了一件小礼物。
晚上六点半，胡佳莉敲门进来。她今天穿着一条呢子风衣，进门把外套脱掉，里面是一身紫红色的短连衣裙，露出穿着黑色丝袜的腿，足蹬一双黑色高跟鞋，浓妆艳抹，显得十分妖娆。进门就叹气道：“哎，上一天班，站的腰酸背疼的！”
赵坚强接过外套，挂好。笑道：“没事，等会我给你捏捏，保你舒坦！”
胡佳莉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哼，等会还要被你折腾一顿！”
“先吃点东西，等会我给你按摩！”赵坚强猥琐地笑道。
胡佳莉半躺靠在床前，一边看电视，一边从床头柜拿过汉堡啃起来。赵坚强拿出一杯可乐，说道：“你慢点吃，喝点饮料。我帮你按按脚底！”说着拖过一张椅子，坐在床边，帮她脱下高跟鞋。把她一双腿放在自己膝盖上，细心地给她按摩足底。
胡佳莉很享受这种被男人伺候的感觉，见赵坚强一边揉按着她的脚底板，一边还放到鼻子闻一闻，笑道：“站了一天，脚上一股汗味，有什么可闻的。”
赵坚强淫笑道：“我就喜欢你身上的味儿，真香啊！”说着把她的两只脚捧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像几天没抽烟的老烟鬼吸第一支烟似的。
胡佳莉用脚轻轻踹他一下，笑道：“你这只大色狼，口味真重！”
赵坚强猥琐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礼盒，说道：“看，给你的礼物！”
胡佳莉眼里放出光来，问道：“这是什么？”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条细细的黄金项链，下面是一只小小的生肖羊挂坠。
“送你的，你属羊的！老凤祥工艺呢！”赵坚强笑道。这条项链花了他一千多元钱。
胡佳莉甚是高兴，说道：“我正缺一条黄金挂坠项链呢！来给我戴上！”
赵坚强马上拿起项链给胡佳莉戴上，胡佳莉对着墙上的镜子看了看，十分满意。赵坚强从身后搂着她，双手不停游走，在她耳边悄声说：“你的屁股怎么越来越翘了！”
胡佳莉妩媚地说：“原来坐办公室坐久了，屁股都坐扁了。现在做女工一天到晚要站着，可不就越来越翘了。”
这时，隔壁房间传来男欢女爱的声音，刺激了赵坚强。他再也忍不住，两人一阵激战
刚刚结束战斗，正靠在床头休息。这时门突然被踢开，两个民警冲了进来，大喝一声：“不许动，都保持原状！”声如迅雷，赵坚强吓得站起身来，才想到自己还裸着身子，赶紧穿上裤衩。“蹲下，双手抱头，蹲下！”一个民警呵斥道。赵坚强只得双手抱着后脑勺蹲在地上，胡佳莉吓得双手紧紧握住被子。
“有人举报宾馆有人卖淫嫖娼，你们是不是卖淫嫖娼？！”民警训问道。
“放屁！我们是男女朋友，哪来的卖淫嫖娼！”赵坚强听这样说心里放心大半。
一个民警在垃圾桶里搜出了用过的避孕套，说道：“这是什么？请你们跟我们回派出所接受调查！”
赵坚强听到是抓卖淫嫖娼的，胆子壮起来，站起来说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又没有违法犯罪，凭什么跟你回去？”
“蹲下！”另一个民警大声呵斥道。
赵坚强自觉占理，不理睬警察，说道：“我说了，我们不是卖淫嫖娼，男女朋友谈恋爱也犯法？！”
一个民警冷笑道：“男女朋友？谈恋爱？你们几岁了？蒙谁呢！我命令你蹲下！”
赵坚强兀自嘴里嘟囔着不理睬，一个民警走过去要把他按倒，赵坚强反手一个推搡。
“好啊，你敢妨碍民警执行公务！带回去！”不由分说掏出一副手铐，把赵坚强铐上。
两人带回派出所，乖乖交代了来龙去脉。民警调查清楚两人不属于卖淫嫖娼，把胡佳莉先放回了，以妨碍执行公务的名义将赵坚强扣下。
第二天上午，李明霞接到派出所通知，急忙赶到派出所。民警告知了昨晚发生的事，要求家属缴纳五千元罚款，不然就要行政拘留十天。李明霞听后气不打一处来。这个赵坚强，太不是个东西了！从年轻时开始，沾花惹草的事就一直没停过，两口子为此没少争吵打架。现在女儿渐渐大起来，总算消停了两年，以为改邪归正了，没想到还是狗改不了吃屎。看到他被关在派出所的拘留室里，耷拉脑袋，一副猥琐的模样，旁边的两个辅警还在窃窃私语，看他两口子的笑话。李明霞真想不管这个窝囊废，但是看到他哀求的眼神，心又软下来。先去银行取钱，办理了手续。赵坚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在李明霞面前大气也不敢喘。走出派出所大门，李明霞发动木兰轻骑，赵坚强刚想跨上去，李明霞油门一拉，自顾自一溜烟开走了。赵坚强望着她的背影，叹口气，只得垂头丧气地先回单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