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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唐君臣赴宴沙魔岭 西凉王计设转心楼

    话说薛丁山等人保着殿下李治来到沙魔岭下,但见山上一杆杆大旗顺风飘摆,不少西凉军兵在上面把守。丁山叫王忠前去送信儿,王忠催马来到山下。

    西凉军兵赶紧往里禀报,时间不大,山门大开,一哨人马分为左右,各国的都督、平章齐撒战马、乱抖嚼环,各持兵刃,盔甲鲜明,分列在两旁。当中是旗罗伞盖,伞下是一匹黄龙走兽,上坐之人头戴金盔,二龙斗宝,胸前狐狸尾,脑后雉鸡翎,身穿大叶龙鳞甲,后披红缎征袍,肋挎宝剑,红缎中衣、足镫牛皮战靴。面似赤金,两道浓眉斜通鬓角,狮鼻环眼,方口大耳,颏下又浓又密的钢髯。不用问,这准是西凉王哈密青!

    哈密青也注意打量大唐殿下李治。远远看见李治胯下逍遥马,金鞍玉辔。头戴束发紫金冠、身穿红袍,上绣金龙,面如美玉,气度不凡。旁边马上是一位老道,头戴九梁道巾,身穿八卦仙衣,腰系丝绦,水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胸前五绺长髯。身后边的四员将官,头一个跨骑登云马,头戴太岁盔,身穿天王铠,后披水火袍,肋挎太和剑,背插青龙鞭,左右佩带连珠弓箭,马鞍鞒挎困龙画戟,红缎中衣,足下立水登云鞋,面如美玉、剑眉虎目。西凉王暗猜:这大概就是大唐的二路元帅薛丁山!另外黄脸的一位将官,马鞍鞒挎着单脚铜娃槊,西凉王认识他是薛天成。再有两员小将西凉王也认识,是沙里忠、沙里孝,现已改名王忠、王孝。再有一个矬子马僮,和一个白脸的小茶僮,总共八个人。哈密青心中暗叫:李治呀李治,你们一共不到十个人,还真敢前来?今日我就叫你们有来无还!看罢,他马往前提,双手抱腕哈哈大笑:“大唐殿下,本王有失远迎,还请多多包涵!”

    哈密青身旁一位都督上前介绍说:“这位就是我西凉国哈密青大王千岁!”

    李治并手还礼:“大王不必客气!”

    哈密青说:“殿下一路辛苦,请到山上讲话!”

    哈密青领李治等人上山往西走,一直到了后山寨。可以看出来,这里面早已经过修饰,四周平坦宽阔,可容下几万人。当中孤单单有一座楼,冷眼看就像座亭子一样,红油漆的柱子上盘金龙。靠东面是楼梯,李治等人把马匹交给矬将窦一虎,随西凉王上楼。

    楼上已经分南北两面摆好桌案座位,西凉王请李治他们坐到南面的座位上,他自己带手下的人坐到北面,把陪同他的西凉七个盟国的国王介绍给李治,有玉璧国王沙里星荣、乌金国王赤比真英,金铃国王洪世德,银铃国王铁比拉,甘宁国王辛拉多,女儿国洪英女王,伊力国王哈拉多。然后命令大摆酒宴、商谈国事。

    这会儿能落座的只有李治和徐茂公了,薛丁山等四员将分为左右、茶僮薛英龙站在李治的身后,五个人注意保护殿下和军师。

    西凉王等酒宴摆好,下令献酒。从他背后转过一人,抄起酒壶先给西凉王满了一杯,然后走到李治面前,给李治斟满了一杯酒。

    西凉王站起来双手举杯敬酒,李治也把酒杯端起来了。徐茂公坐在旁边,见李治杯里的酒稍微有点发浑,就暗中拽了一下李治的袍子。李治明白是军师不让他喝,脑子一转,对西凉王说:“大王千岁,如今你我在酒席宴前商议和好不战,这也是苍天相助。这第一杯酒该敬天!”说着,把这第一杯酒倒在地下。

    西凉王见了一愣,可马上又换成笑脸说:“好,来呀,再给殿下斟满第二杯!”

    两杯酒斟满之后,徐茂公又暗中拽了李治一下。李治说:“这第二杯酒我要敬地!”又把酒撒到地下。

    西凉王想:头杯酒你敬天,二杯酒你敬地,这第三杯酒我看你敬什么?又斟满了第三杯。说:“这第三杯酒你我共饮啦!”

    李治心里暗暗着急:这第三杯酒,我该怎么说呢?这时薛丁山答话了:“殿下,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治正盼望有人解围,就说:“二路元帅,有话请讲!”

    “西凉国大王千岁请我们来赴宴,是为了两国和好,殿下这第三杯酒,应该和大王千岁喝个交杯盏,以示和好之意。”

    李治一听忙说:“二路元帅言之有理,小王就依你之见!”说着,把手中这杯酒递给薛丁山。

    薛丁山接过来,走到哈密青面前说:“大王千岁,跟我家殿下喝个交杯盏,您一定很高兴!”说着把酒杯往前一递,另一只手去接哈密青的酒杯。

    哈密青没来得及想出什么理由反驳,只好顺手把自己的酒杯往前一递。丁山接过酒杯,回来递与李治。

    李治这回放心了,捧着酒杯说:“大王,请!”

    哈密青愣了一下,心说:这酒我能喝吗?“啊,啊,这酒有些凉了,来人哪,送酒!”

    旁边有人上来将酒撤下,重新换了酒,连酒杯都换了,这回酒就没什么毛病了,两人对饮了一杯。

    西凉王一计未成,又使二计。说:“殿下来到沙魔岭一路劳累,我想叫手下一员将来舞剑助兴,不知殿下可否喜欢?”

    李治说:“承蒙大王盛情!”

    西凉王说:“既然如此,就请殿下赏光!”然后派人叫来一员将,年纪二十几岁,短衣襟小打扮,上来以后,施礼参见西凉王。

    哈密青对他说:“今日叫你在席前舞剑助兴,你可要多加小心!”

    “是。请王驾千岁放心!”说完他往当中一站,眼望李治抱腕说道:“贵国殿下,小人叫吴略,奉大王千岁之命要舞剑丢丑。我经师不到,学艺不高,还请殿下和各位将军多多指教!”

    吴略说完,有人递过宝剑。吴略接剑先亮了一个凤凰单展翅,紧接着是童子拜佛。他的动作很慢,为把大家的眼神全拢到他的剑法上;然后他一招快似一招,一式快过一式,舞着舞着,离李治越来越近,猛然间,他一招花豹搜林,宝剑直刺李治的前胸!就听见“哎哟”“当啷”一声,吓得徐茂公、王忠、王孝都出了一身冷汗!西凉王先是一喜,满以为这一剑准把李治刺死了;再一看,李治坐在那里安然无恙,吴略却把宝剑撒手扔到地上,站在那里直抖手腕子!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薛丁山早已看出来,吴略是以舞剑助兴为名,行刺杀李治之实。所以他早就做好准备,一见吴略一招花豹搜林,剑尖直奔李治的胸膛,他抬腿照着吴略的手腕就是一脚!把吴略踢得又麻又疼,“哎哟”一声,宝剑撒手“当啷”掉在地下。

    薛丁山上前一步,冲西凉王抱腕说道:“大王千岁,您请我国殿下前来赴宴,商谈国事,为何让人行刺杀我国殿下?”

    哈密青被问得不知说什么好了?支支吾吾地:“啊,这个,薛元帅,请不要动怒!”他手拍桌案问声:“唗!大胆的吴略,你这剑是怎么舞的?差点伤了大唐殿下!”

    吴略赶忙跪倒:“大王息怒!为臣丝毫没有刺伤殿下之意!方才是我一时疏忽,只想博得殿下喝彩,步子迈得大了些,离殿下近了点,请大王千岁原谅!”

    “嗯。还不快去给殿下和薛元帅陪礼!”

    吴略来到李治面前,深施一礼说:“方才是我一时失手,使大王受惊了,请多多原谅!”

    李治只好说:“小王不怪也就是了。”

    “多谢殿下!”吴略转身又对哈密青说:“大王千岁,久闻大唐薛元帅武艺超群,小臣想跟薛元帅在酒席宴前学一学剑法,开开眼界,不知大王千岁应允否?”

    哈密青没有回答,而是把脸转向李治道:“我国大将吴略想跟薛元帅共同舞剑助兴,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李治对丁山道:“二路元帅,吴将军要与你比试剑法,不知你可愿意?”

    薛丁山知道吴略居心不良,正想教训教训他,就说:“千岁,既然吴将军要比试剑法,为臣愿意奉陪!”

    哈密青这时想:虽然吴略剑法高超,但那薛丁山可非是等闲之辈。就说:“他二人比剑,乃是为了助酒兴,谁也不要伤了谁,就比活剑吧!”

    比活剑,就是在宝剑尖上缠上棉绒,沾上石灰,刺到身上落下个白点,点到为止,不许伤人。谁身上落了白点,谁就算输。

    有人给两人的宝剑做好准备,二人互相客套了两句,就开始比剑。薛丁山一听是比活剑,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没有施展出真本领,而是和吴略应付;吴略可不然了,这口剑舞得上下翻飞,脚底下显得特别利落。西凉这边的八位国王心里高兴,看薛丁山剑的招数和步法,全不如吴略。

    吴略心里暗自得意:别看你薛丁山在阵前打过不少胜仗,跟我比起剑法来,你还差得远!这要是比死剑,我早要了你的命啦!他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要能把薛丁山置于死地,今天的事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于是,一收招,喊了声,“薛元帅,你我这样比活剑没什么意思,能不能比一比死剑?”

    薛丁山心里正是求之不得:“但凭吴将军之意,我薛丁山愿意奉陪!”

    哈密青、李治也不好阻拦,只好答应叫二人比死剑。

    吴略说:“薛元帅,我可就不客气了!”

    “吴将军,请!”

    二人表面客气,心里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正是:

    席前二人把武比,剑光闪闪遮风雨,

    你来我往不相让,不见生死心不已!

    两旁众人再一看,薛丁山的剑法跟刚才截然不同了!真是走如风、站如钉、快似猿猴、轻似狸猫,招招取命,剑剑夺魂!再看吴略,只有招架之功、无有还手之力,鼻凹鬓角热汗沁出!

    哈密青这回也看出来吴略不是薛丁山的对手,刚要传令叫他二人停止比武,可是晚了一步,就听见“噗”的一声,吴略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死尸倒在楼板上!哈密青“噌”地站起身来,呐喊一声:“好你个胆大的薛丁山,竟敢伤我大将?”他拿起酒杯,“啪”往地下一摔!

    薛丁山立刻明白,西凉王是以摔杯为号,忙喊一声:“殿下快走!”王忠、王孝、薛天成、萨英龙赶快搀扶殿下和军师奔往楼口。

    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再看对面的众家国王已全然不见!到了楼梯口,众人吸了口凉气:楼梯已经踪影皆无!

    原来这座楼是西凉王请人特意建造的,叫八卦转心楼,楼梯是活的。西凉王一摔酒杯,众家番王随哈密青从北面的楼梯都下来了;南面的楼梯却早已撤走,唐营 君臣被困在楼上。

    这时转心楼外人声嘈杂,西凉兵将从四面八方往里涌。霎时间站了一大片。西凉王哈密青骑在马上,举着大刀叫道:“李治呀李治,今天你们被困在八宝转心楼,你若写降书顺表,就放你君臣回转大营;不写降书,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李治听了问军师:“徐千岁,你看该当如何?”

    徐茂公说:“殿下,别看敌人将多兵众,我们还是设法冲出转心楼,天无绝人之路!”

    薛丁山说:“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就是上刀山、下油锅,这降书顺表也不能写!”说完向楼下喊道:“哈密青,我们是来者不怕,怕者不来。有什么办法,你就敞开使吧!”

    哈密青冷笑一声说:“你们既然不写降书,我可要开弓放箭了!”

    事到如今,李治也只好豁出去了!说:“西凉王,我大唐兵多将勇,已经快要打到你的八宝金锁城。今天就是我们君臣死在此处,我唐营人马也会平灭西凉!”

    哈密青说:“既然你们不写降书,就休要埋怨本王无情了!来呀,给我开弓放箭!”

    西凉王一声令下,响起了三声梆子。薛丁山在转心楼上听到梆子响,一抬腿就把桌子踢翻了,把桌面冲外。因为这转心楼像亭子一样,四面全是窗户,窗户一打开就只剩下几根柱子,四面八方都通风。他叫李治和军师赶紧躲到桌子后面,他们几员战将抽出宝剑,拨打从另外三面射来的雕翎箭。

    敲梆子就是放箭的信号,头声梆子是做准备,取箭搭弓;二声梆子响是弓箭拉圆瞄准;三声响就要一齐射箭。也亏得薛丁山的动作快,叫李治和徐茂公躲得及时,很快那雕翎箭就像飞蝗一般连续而来!李治吓得是浑身颤抖,害怕不知道从哪里就钻进一支箭来!也亏了是这几员良将,把手中宝剑舞得滴水不漏,西凉兵将射的乱箭,硬是没有一箭能够射中这君臣几人!

    哈密青在下面看得清楚,这么多雕翎箭全都白射了!就下令停止了射箭。他大声呐喊着说:“李治,我佩服你们这几员大将的本领!雕翎箭没能射死你们,本王我要下令放火烧楼!任你们这些唐将本领再大,还能不怕火烧吗?这回我看你们就要难逃活命!”

    薛丁山说:“西凉王,有什么高招你就使吧!”

    哈密青说:“好!来呀,快搬来干柴木料,给我点火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