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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回 入南监丁山受饥饿 探敌情矬将遇姜恺

    樊梨花辞营而去,元帅焦急万分,非要杀丁山不可!军师徐茂公说:“元帅,丁山杀不得呀!我们再往前打,必然有用樊梨花的时候。不管薛丁山千不对、万不对,只要唐营有薛丁山,樊梨花还许能回来;如果把丁山杀了,唐营里没有了薛丁山,元帅你对樊梨花千好、万好,她也不会再来了。这就叫:没有梧桐树,难引凤凰来!”

    元帅说:“徐千岁,难道丁山抗令就不治罪了吗?”

    军师说:“只要元帅留他一条活命,爱怎么治罪都行!”

    元帅说:“好。来呀,把丁山带回来!”

    丁山回来见元帅跪倒:“多谢父帅不斩之恩!”

    元帅强压怒火说:“你要是收了樊梨花,咱是万事皆休,把樊梨花请回来,跟随大营起兵往前打;如果你不要樊梨花,我也不杀你,我把你押入寒江关的南监,你什么时候要樊梨花,我什么时候把你放出来。”

    丁山道:“父帅,孩儿就是不要!”

    元帅下令:“来人,把薛丁山押入南监!”又命令牢头狱官:每天给薛丁山四两干面的烙饼,多一口也不许给。谁若对丁山优待,与丁山同罪!

    薛丁山单独关在一间房子里,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牢头给丁山送饭,就从一个方圆七八寸的小门递进来,每顿饭一张比烧饼大点的烙饼,一碗白水,一块咸菜。头两天丁山的肚子里还有点油水,不大理会;三天以后可受不了啦,肚子里叽哩咕噜乱响,好像前心贴了后心。躺在小床上也不愿意动了。

    半个月一过,薛丁山饿得都起不来了!心想;爹呀,你可太狠了,难道说真要把我饿死吗?越是这样,我越不要樊梨花!他心里正琢磨着,听牢门外有人说话,又见牢头把大铁门打开了,有四个人抬进两个大食盒,然后打开盖摆在桌子上,顿时传出来一阵阵香味!丁山躺在床上也不动,眯着眼瞧着,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差人已经把饭菜一碟一碗地都摆好了,到丁山跟前一拱手:“二路元帅,请您用饭吧!”

    丁山这时候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但那饭菜诱人的香味。使他精神来了,马上坐起来,把袖子往上绾了绾,把筷子拿起来,差人把酒满上。丁山一看这桌丰盛的酒席,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河里游的,草里蹦的,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摆满了一桌子。

    丁山刚伸手要挟菜,差人说话了:“二路元帅您先别吃,您知道这桌席是谁给送的吗?”

    “嗯,不是我父帅吗?”

    “二路元帅,这是我们小姐樊梨花叫送来的。小姐说了:您若是答应下小姐,您就随便吃;您若是不答应,您就别吃!”

    丁山一听,“腾”地怒火就冒上来了,一伸手“稀哩哗啦”,他就把这桌酒席给?了!

    当差的一看,嚯,这火气还真大!赶忙收拾东西,一边说:“您不吃就不吃,?桌子干什么呢?”

    丁山虽然生气把桌子?了,可心里还是饿得难受!看一个挺大的白馒头滚到床底下了。就想:等你们走了,我就拾起来吃!没料到当差的低头一看:“哟,这儿还有一个呢!”从床底下拾起来了。收拾完以后差人走了,牢头又把门锁上了。

    转天早上牢门又开了,还是那几个当差的又把大食盒抬进来了,都摆好了以后又对丁山说:“二路元帅,请您吃饭!”

    薛丁山心说:不用问,还是昨天那一套哇!我是吃,还是不吃呢?嗯,有了,他就坐了起来,差人把酒满上,丁山拿起筷子就夹菜。

    差人忙说:“二路元帅,您先别吃!”

    丁山早把菜放嘴里了:“啊,这菜味儿还不错吗!”

    “二路元帅,您先别忙着吃,这是我们小姐梨花给您送来的……”

    “啊,哈哈……这大师傅的手艺不错嘛!”

    “二路元帅,我们小姐问您……”

    “啊,你们一块吃点吧!”

    差人一看:坏了,他全没听这套,豁出去没羞没臊了!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丁山现在就是不听那一套了,你送来,我先吃了再说!他又想:饿了半个多月了,肠子都饿细了,不能吃得太饱了,怕再撑坏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吱儿”一口酒、“吐噜”一口菜地吃着。觉着差不多了,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慢慢儿站起来,在地上来回蹦两趟。当差的没办法,只好把东西收拾好,走了。

    到了中午差人又送来一桌,晚上还是一样。樊梨花一天三顿酒席,挑着样儿地给丁山送,也不叫差人问他什么了。就这样整整一个多月,把薛丁山养得又白又胖。薛丁山精神饱满、身体强壮,闷来时就在小屋里练练功夫。虽然是好吃好喝,可是不能随便行动,怎么也不舒服!

    这天他听到牢房门外传来马跑銮铃之声,功夫不大牢门打开了,进来的是程王爷。丁山赶忙施礼:“四爷您可好?您怎么回来了?”

    程咬金见薛丁山又白又胖,奇怪地说:“丁山哪,一天四两干面烙饼,怎么倒把你养胖了?”

    丁山脸一红,笑而不答,还是追问:“四爷,您干什么来了?”

    “哎呀丁山,出了事啦!”

    “出了什么事啦?”

    原来平辽王已经领兵到了玄武关,镇守玄武关的都督叫赵大鹏,手下有十几员战将。赵大鹏知道唐营的人马一路攻占了西凉的几座高关,怕玄武关难以防守,就请来了老道朱巩,人称朱仙道人。朱仙道人在玄武关北的鹰愁涧设摆下一座阵,两军阵前唐将战败了赵大鹏,但是平辽王被朱仙道人引入阵中被困,死活不明,军师才派程咬金来朱雀关调取薛丁山。

    程王爷说明了经过,薛丁山父子连心,恨不能立即赶到前敌去救父帅。程王爷命牢头到外边买来一桌酒席,二人吃饱喝足,立即上路。一路上快马加鞭,第三天清晨就来到了大营。

    众将见丁山来到,都非常高兴。用过战饭之后,丁山即讨令出战。点齐五百军兵,窦一虎、窦仙童随同前去观敌瞭阵。

    玄武关的都督赵大鹏出关来到阵前,此人穿戴镔铁盔甲,手端虎头枪,面似铁青、浓眉环眼。胡须扎蓬。和丁山互通姓名之后,二人动起手来。几个回合之后,赵大鹏的左肋被丁山一戟划伤。他大叫一声圈马败阵!

    薛丁山刚要追赶,就听对面一声喊:“薛丁山休要逞能,贫道来也!”丁山注意观看,对面走过来一名道士,身穿紫色道袍,腰系丝绦,两道短眉,一双鼠眼。手端宝杖。老道来到面前说:“薛丁山,你父薛仁贵已被我困在大阵之中,你今日还敢前来逞凶?”

    薛丁山冷笑一声说:“我今日前来,就是要捉拿你这妖道,救出我父帅!”说完,催动战马拧戟就刺!

    薛丁山舞动战戟上下翻飞,朱仙道人只能左抵右挡,根本无法进招还手。战不到十个回合,老道转身向大阵败去。薛丁山救父心切,随后追入山涧,结果也被困在大阵之中!

    唐营众将无人能破阵,只好高悬免战牌。军师和众人商议,只好派程王爷去请樊梨花前来破阵!程咬全说什么也不去。众人在旁左劝右劝,程王爷实在没办法,就说:“叫我去请樊小姐也行,得先问好了薛丁山,他答应要人家,我豁出老脸不要了,也把小姐请来!”

    军师和殿下听程咬金说的有理,只有先问好了丁山,再去请小姐前来。可是丁山被困在西凉的大阵,必须派人暗中进阵寻觅,况且便是樊小姐来了,也得先探听一下情况,究竟谁能担此重任呢?

    大家正在着急,窦一虎上前说道:“军师,末将愿意进阵一趟!”

    军师见窦一虎讨令,十分高兴地问:“窦一虎,敌人在山里边摆阵,必然有很多埋伏,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窦一虎如此这般地说了自己的打算。军师点头称是。

    程咬金说:“你既然去,就把事情办扎实了,如果薛丁山答应要小姐,叫他写封亲笔信才行,你去的时候要带好笔墨纸砚!”

    窦一虎说:“老千岁放心吧!”

    当夜起更之前,窦一虎换上了西凉军兵的服装号坎,这都是前几次夺关中缴获的。离大营直奔鹰愁涧。他施展出拿手的陆地飞腾功夫,时间不大就来到山下。这个地方没有一点光亮,伸手不见掌、对面不见人。抬头往上看,因为山头上有西凉兵把守,影影绰绰地有灯光。

    窦一虎在山下转来转去,转到了鹰愁涧的东北角,见这个地方的山顶上灯火稀少,就决定从这儿上去。他从肋下的大布兜子里拿出了爬山索,这爬山索前边是个飞抓,后边是一尺多长的铁链子,再后边是丝绳。他把爬山索往上一扔,前边的飞抓不管勾住哪儿,都是越勾越紧。他用劲拽了拽丝绳知道前边抓住了,就抓住绳子一把一把往上捯,捯到了头儿,人就上来两丈多高了,取下飞抓再往上扔,这样捯了两次便上去了。把爬山索收回万宝囊,见旁边有棵大树,他纵身窜到树坎上往四外观看,见山口在东边,就来到山口附近。忽然他听见有动静,就急忙躲到一棵大树后边。慢慢地看见过来一个人,个头儿不高,瘦小枯干像个小孩子似的。这个人也往四外乱看,有点贼头贼脑的。窦一虎心想:这个人是贼吗?这个地方没什么可偷的呀!是西凉兵吗?为什么又鬼鬼祟祟的?嗯,不管他是干什么的,我跟着他!他就潜足蹑踪地跟着这个人。跟来跟去到了西北角,有一条小道,杂草丛生、怪石嶙峋,一不小心就得掉下去!又往前走到靠西边的一个小山坡,这时窦一虎心想,我是来找丁山的,老跟着这个人干什么呢?看样子他的道儿挺熟,这里四外没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干脆我问问他是干什么的?叫他领着我去找丁山。不就省事了吗?于是他一伸手,把身旁的宝剑抽出来了,往前赶了两步。

    头里那个人也很机警,后边一有动静,他立即回头问:“什么人?”

    他的话刚出口,窦一虎已经到了近前,用宝剑逼住了这个人:“不许动,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这个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很快就定住了神,问窦一虎:“朋友,你是干什么的?”

    窦一虎说:“你先别问我,你是谁?”

    “我在朱仙道人驾前听差,是良辰官,叫姜恺。

    什么叫良辰官呢?就是白天休息,到晚上起更前到四更后,由他在山上值班巡逻。”

    姜恺这时又问:“你是什么人?”

    “大丈夫明人不做暗事,我是唐营的大将窦一虎!”

    姜恺微微冷笑说:“窦一虎,这可是你飞蛾投火,自己送死!你快快被绑,我带你去见我家仙长,道爷有好生之德,能饶你不死;如若不听,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窦一虎哪能叫他吓住?说了声:“你少废话,看剑!”

    姜恺伸手也把宝剑亮出来了,二人交起手来。在这怪石累累、杂草丛生的地方,交战是很不容易的,可是窦一虎轻似狸猫,灵如猿猴。两人过了十几招,姜恺突然身子往后一撤,收住了招式说:“窦将军,别打了!”

    “为什么不打了?”

    姜恺深施一礼:“窦将军,恕我无礼,我在试你是否真是唐将?”

    窦一虎问:“这是怎么回事?”

    “窦将军,我跟您说实话吧……”

    原来这姜恺是中原人,他父亲在中原和西凉之间来回做买卖,后来全家就住在玄武关以外四十里的一个集镇。姜恺五岁那年他父亲一病去世,他就跟一位叫姜万年的习武,十八岁那年西凉招兵,姜恺就投军了,在苏海的手下当了一名中军。后来西凉侵犯中原,他被派到玄武关,在朱仙道人手下当差。他母亲多次嘱咐他,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原人!他对西凉侵犯中原十分不满,这次薛家父子被困烈火阵,他总想在暗中帮忙。在看守薛丁山的几个番兵中,有三个是他磕头的弟兄,这样他见薛丁山就方便些。今天晚上他是借巡山之机,前去看望薛丁山的。

    窦一虎听了喜出望外,忙问:“我怎样才能见到薛丁山呢?”

    姜恺说:“你就跟我走吧!”

    窦一虎跟随姜恺向山涧走去,走了不远就听有人问:“什么人?”

    姜恺答话之后,两个番兵说:“噢,是大哥呀!”

    姜恺知道今天值夜的,正是自己的两个结拜兄弟,很容易就把窦一虎领过来了。因为这里离前阵门挺远,周围又没有山道,外人根本进不来,所以也不用多派人把守。

    二人顺利地沿着山坡来到丁山被困之处,丁山一见窦一虎,很是惊奇:“大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姜恺压低了声音说:“小声点!你们说话,我注意四外的动静。”

    因为朱仙道人就在法台上坐着,哪里一有动静,他把旗子一晃,就能让那个地方起火。

    窦一虎见丁山的样子,非常心疼,小声说:“我是冒险来见你的。如今你们父子被困,唐营众将束手无策。这里是一条山涧,咱们攻不进来,你们也杀不出去,你可应该悬崖勒马了!”

    “大哥,这话从何说起?”

    “丁山,如果樊梨花来了,解救你父子不费吹灰之力!没有樊梨花,不但你们性命无救,大唐江山也要难保。军师想叫程王爷去请梨花,才特意叫我来问你;如果你要梨花,程王爷才去相请;如果你不要梨花,程王爷也就不去相请了。幼主殿下为了救你父子性命,要给人家写降书顺表。丁山,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这个……”

    “别这个那个的了!梨花小姐有什么不对?你若是收下梨花,你就是忠孝双全;不收下樊梨花,你就要落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名:樊梨花请不来,大唐江山难保,是为不忠;你的父亲平辽王难保性命,是为不孝;你自己也为此而丧命,全然不挂念营中众将,是为不仁;又撇下窦仙童,樊梨花两位妻子,令她们年轻守寡,是为不义。营中的众将,都在盼着你回心转意,能够收下梨花。那样一来,一切为难之事都可迎刃而解,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妹丈啊,你就是不为自己,也要为大家着想、为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窦一虎这一片话,说得丁山无言答对,句句话都说在理上!丁山也想:真要因为自己丢了大唐江山,岂不落下骂名千载!再说梨花确实没什么过错,自己休她,不过是觉得脸面上不光彩。他也有些后悔了,就说:“大哥,我收下梨花!”

    窦一虎一听高兴了,从怀里取出笔墨纸砚:“你不是回心转意了吗?那就给梨花写封亲笔信,免得人家不相信你。”

    这回丁山二话没说,趴在地上提笔写了封短信,交给了窦一虎。

    窦一虎带在身上说:“妹丈,你还先得在这儿受点委屈,我回去了!”

    姜恺又把窦一虎顺原路送出山。

    五更以前,窦一虎回到唐营,众人正在帅帐等候,矬将军把见丁山的经过说了一遍,取出信来交给军师。

    军师看完了信,对程咬金说:“程四弟,这回你就辛苦一趟吧!”

    程王爷哈哈大笑:“三哥,只要丁山回心转意,去寒江关搬请樊梨花,包在我身上了。你们放心,就是下跪磕头,我也把她给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