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海苏宝童从大帐里出来,见程咬金上了马往前飞奔而去,忙问:“程爷爷,你上哪去呀?”可是不见程咬金答话,连头也不回。苏海赶忙解开马,上马就追。可觉着这匹马怎么跑不快呀?低头仔细一看,原来是程咬金骑来的那匹老骒马,又忙喊:“程爷爷,马骑错了!”
这时两旁的西凉战将说:“元帅,我们大胆说一句,您是上他的当了吧?元帅您想,唐营打了败仗,突然来了程咬金说是您的爷爷,您设酒款待,还给了他路费。因为您说他是您爷爷,我们不敢说别的。现在他又把您的宝马骑走了,他是不是回长安搬兵去啦?”
苏海一听恍然大悟:坏了,我上这个老唐蛮子的当了!催马便追,可是这匹老骒马跑不快呀!前边当兵的刚要截,程咬金回头向苏海喊:“小孙孙哪,别送了!”边跑边喊,当兵的摸不清头脑,也不敢拦挡,就这样,程咬金越跑越快,跑出了苏海的连营!
程咬金闯过苏海的大营,怕后边有追兵赶来,不敢再走大路,只走小路,也走高粱地、豆子地呀,恨不能一步飞回长安!这天来到界牌关,此关西凉守将叫王伯超,今年已经年近九旬。程咬金来在界牌关外,守城的军兵喊:“城外是什么人?再往前走,就要拉弓放箭了!”
程咬金忙喊:“别动手,是自己人!你们往里禀报老将军,就说唐营的程咬金求见!”
军兵来到大堂跪报:“启禀老将军,城外来了个老唐蛮子,求见老将军!”
王伯超一听唐将求见,这是怎么回事呢?吩咐:“来呀,给我备马!”王伯超来到外边上马,领众将上了城头,见城外的程咬金头戴王帽、身穿蟒袍,风尘仆仆,孤身一人。就问:“下边的唐将,为何来到我的界牌关?你家住哪里,姓甚名谁?”
程咬金闻声抬头观看,见王伯超没顶盔没挂甲,高挽发髻、穿青挂皂,面如古月,颏下银髯。就说:“城上是王伯超老哥哥吗?”
王伯超说:“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如此相称?”
“老哥哥,我是大唐的一字并肩王、鲁国公程咬金。”
王伯超听说过程咬金,就问:“程王爷,为何来到我的界牌关?”
“老哥哥,我已经投降西凉了。我这是奉苏海元帅之命,回长安去取唐王的玉玺!”
王伯超问:“此话当真?你可有我家元帅的大令?”
程王爷把闯连营时跟苏海编的那套瞎话,又对王伯超说了一遍,然后说:“老将军哪,宝童说我年纪大了,给我大令路上万一跑丢了,就过不了西凉。便叫我骑了他的马,他说西凉的大将都认识他的马,一看马就能放我通行!老哥哥您看,这就是苏海的那匹马。”
王伯超认识苏海的马,马上传令开城。程咬金进城之后,王伯超说:“程老千岁,您多辛苦了!”
程王爷说:“咱是自己人了,不客气。取玉玺是件大事,我不能耽搁了。去晚了万一走漏了风声,怕玉玺得不到手。”
王伯超说:“既然老千岁军情在身,就不多留您了。您的盘缠够吗?”
程咬金手往身上一摸:“哎哟老哥哥,多亏您问这一句,一路上这马跑得太快,我也没加小心,这银子都窜出去了!”
老将军说:“来呀,给程王爷取二百两银子!”差人立时取来,王伯超说:“这银子您带上做盘缠吧!”
程王说:“老哥哥,我可不客气了,咱们改日再会!”
王伯超把程咬金送出了界牌关,等回到帅堂,苏海派来的人刚到,王伯超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程咬金已经走远了,想追也追不上了!
程咬金离了界牌关快马如飞,这一日来到长安,直奔午门上金殿,击鼓鸣钟。
唐王御驾出征,朝内之事暂由少主李治临政。李治登殿后,殿头官跪奏:“启禀千岁,一字并肩王程咬金回朝,有要事求见千岁!”
李治说:“请程老千岁上殿!”
程王来到殿上抱腕施礼:“参见王驾千岁!千岁可好?”
李治问:“父王万岁和众将可好?老王爷回朝,不知为了何事?”
程王说:“殿下,现有万岁的圣旨,请殿下观看!”说着破开发髻,取出藏在里边的唐王圣旨。
圣旨如同圣驾到,李治三拜九叩接过圣旨,打开看了大吃一惊,知道战场上的情形和程千岁回来的目的,忙问:“老千岁,谁能挂二路元帅、领兵征西呢?”
“千岁,把留在京城的文武请来,一起商议吧!”
金銮殿撞钟击鼓,在朝的群臣纷纷赶来,李治宣文武上殿,把程王回京搬兵之事说了一遍。众人知道,现在朝里的武将,最能打的是扫北王罗通,再有就是保国公尤霸、老驸马柴绍,其他人根本挂不了帅印!
扫北王罗通要领兵前去。程王拦阻说:“罗通啊,咱近人不说远话。秦怀玉被拿,薛仁贵中了火龙镖,其余众将都打了败仗。你要挂印出征理当如此;可是,你能够战过那苏海吗?还是要好好计议一下!”
众人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朝内空虚缺少良将,决定用十天的功夫开武科场,招举二路元帅。以罗通为招举人,能战胜罗通者再逐个比武,最后取胜者为帅,其余的按武艺高低封官。商议好之后立即贴出告示,开武科场招举天下英雄!暂且不表。
单说云梦山水帘洞住着一位鬼谷子王禅老祖,是一位得道的仙长。这一日唤了声:“徒儿!”从后洞走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道士,头梳日月双抓髻,身穿半截翠蓝色道袍,白大领、白水袖、白中衣、水袜云鞋,前发齐眉,后发盖颈,眉清目秀。过来打稽掌:“参见师父!不知把弟子叫来,有何吩咐?”
王禅老祖说:“孩子,你上山学艺已经六年,如今到我师徒分手的时候了!”
小道士一听愣了,忙说:“师父,弟子蒙您搭救上山,又教我学艺六载,怎么要把弟子赶下山去?如弟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情愿受师父责罚!弟子要留在师父身边,伺候师父!”
王禅老祖笑了:“不是为师要赶你下山,你也没惹为师我生气,不必多虑!是前几天你师叔来说,西凉国兴兵犯唐,你爹爹已经挂帅领兵征西,不想被困在锁阳关。你学艺六载已长大成人,应该把所学之艺报效国家,不能年纪轻轻久居高山。故而,为师才想叫你下山寻父,为国为民建立一番功业,才不枉为师教你的心血!”
“师父既然如此说来,弟子理当遵命。只是弟子实在舍不得离开师父!”
王禅老祖笑了:“为师不时四处云游,你我师徒日后定能相见!你下山之后,可先回山西龙门去见你娘和你奶奶,然后再去找你爹爹,助他一臂之力。”
原来这个小道士就是薛仁贵之子薛丁山。六年前他在丁山脚下射雁遇虎,薛仁贵用箭射虎却误伤丁山,丁山被虎叼走。老虎当时没有伤丁山,想把他叼回高山去喂虎崽儿。正遇王禅老祖云游至此,救下丁山。老祖见丁山眉清目秀、气质不凡,就把他带上云梦山学艺,日后好成为有用之材!当时丁山不知道那位军爷就是他爹薛仁贵,王禅老祖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为了叫他专心学艺,王禅老祖一直没把他家里的情况告诉丁山。
王禅老祖又说:“为师今日送你十件宝物,供你下山后随身之用。”说完,取来盔甲包和几件兵器。有紫金盔、天王铠、水火袍、太和剑、青龙鞭、连珠弓、连珠箭、困龙载、立水登云鞋,还有一匹登云马,共是十件宝物,所以后来又称薛丁山为十宝将。老祖又给了他一些丹药,以备战场之用。然后说:“天色不早,你就动身吧!”
丁山“扑通”跪下了,流着泪说:“师父待我有救命之恩,又苦心授艺,把弟子培养成人。今日下山,师父又送了这些宝物。师父待我真是再生父母,此恩终生难报!”
老祖说:“只要你为国报效、忠君爱民,也就算对为师尽了孝道,为师就欣慰了!”
丁山含泪拜别恩师,拉马下山。王禅老祖送出洞外,直到师徒二人互相看不见了,薛丁山才上了登云马。
一路上,丁山见人打听道路,很快来到龙门县平辽王府。薛丁山刚要上前去叫家人往里禀报,王茂生从里面走出来了。丁山离家六年,从小孩长成了大人,王茂生认不出他来了;薛丁山可认识王茂生,他只是比几年前胖了点,变化不大。薛丁山这时紧走几步,“扑通”就跪下了:“参见大伯父,侄儿给大伯父叩头!”
王茂生不认识丁山,一时愣住了:“你……”
“伯父,您不认识我啦?侄儿是丁山!”
“什么?你是丁山?你不是死了吗?”
“伯父,侄儿没死,是被老恩师救上山去学艺,如今奉师命下山了。”
王茂生又仔细端详,看出了还有小时候丁山的模样,又是高兴又是难过:“孩子,真是你回来了?可把大伯我想死了!”说着,双手搀起了丁山。在丁山小的时候,王茂生最疼爱他了,买个烧饼都舍不得自己吃,得拿来给丁山。茂生擦了擦眼泪说:“快去见你娘和奶奶吧!”
茂生把丁山领到后楼,老夫人和柳氏都没想到还有今天,见面之后悲喜交加,搂着丁山大哭了一场。全府上下很快都知道少爷回来了,纷纷来给老太太和柳氏夫人道喜,给少爷见礼。茂生吩咐摆下酒宴庆贺,全府上下人等也都分别赏给酒菜,平辽王府内一派喜气洋洋!
下山前,丁山已从王禅老祖那里得知,爹爹领兵被困锁阳关。昨天刚一回家大家全高兴,他就没提此事。转天早起,他只好对母亲言明,柳氏夫人忙去禀报了老夫人,大家顿时又为平辽王的安危担心!丁山寻父心切,柳氏也焦急万分,老夫人就叫他母子二人同去锁阳,当天母子二人动身,丁山骑马,柳氏王妃坐着小轿,离了龙门县先奔往长安。
现在薛丁山不是小道士的打扮了,而是身穿素白缎的武生服,马鞍鞒上挎着盔甲包和兵刃,和母亲来到长安城。丁山问母亲:“娘啊,咱们是找个店住下,还是投奔哪位叔父、伯父呢?”
柳氏想:现在快到午饭时间了,到谁的府中也要添好多麻烦。就说:“丁山,咱娘俩先找个地方随便吃点什么,然后再商议吧。”
娘俩往前走着,见有一座酒楼,丁山说:“娘,咱就在这儿吃点东西吧!”丁山下马进去一看,里面坐满了食客,只好又往前走。
又路过几家酒楼,里边的人全是拥挤不动。丁山心想不知长安城内有什么事,怎么大街上这么多的人?又来到一个酒楼,堂倌招呼说:“客爷,您是用饭吗?”
丁山点点头:“不错。能不能找个清静的地方?”
“客爷,您要清静的地方,请到楼上!”
丁山从轿车里把娘搀扶出来,说:“堂倌,把我的马喂饱草料,临走的时候多给你钱!”丁山母子上楼,其余的家人和车把式在楼下吃饭。
堂倌擦了擦桌子,问道:“少爷,您用点什么呀?”
丁山一直跟师父在山上学艺,没进过酒楼饭馆,还真不会点菜。就说:“娘,您看吃点什么?”
夫人说:“堂倌,就我们母子两个,你就给安排几个菜得了!”
堂倌应声而去,时间不大,把饭菜端了上来。娘俩一边吃着,丁山就把靠街的那扇窗户给打开了。不多时就听有人喊:“众位,闪开,闪开!谁家的车子推到一边去!”丁山想:楼下有什么事?怎么这么乱呢?就站起来从窗户往外看,然后又叫他母亲:“娘啊,您看外边这是干什么的?”
柳氏夫人也起身观看,只见大街上老百姓全都闪在一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前边有几名校尉驱赶百姓,紧接着是十八匹对子马,马上的人各执刀枪。再往后是铜锣开道,一乘八抬大轿轿帘高挑,内坐一人头戴王帽、身穿蟒袍。后边跟着两匹战马,马上的两员将顶盔贯甲。再后边是一匹花斑豹,上面端坐一员老将,面似蓝靛、发似朱砂。老将之后跟着一匹白龙马,马上将金盔金甲、鞍鞒挎枪。
丁山问:“娘啊,这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柳氏说:“孩子,前边那两匹马上是尉迟家的两位少国公;轿里的大概是老驸马柴绍;那位老将,是你程四爷;后边白龙马上那位,是扫北王罗通。”
丁山说:“娘啊,他们干什么去呀?”
柳氏说:“娘哪知道啊!”
娘俩正说着,又听楼外面一阵马跑銮铃之声,又跑过来几匹马,最后面是一匹白马,马上一员小将十七八岁,头戴素白缎扎巾,身穿白缎紧身夹袄,丝鸾大带扎腰,兜裆的裈裤,没打绷腿,足蹬抓地虎的快靴。背后披着粉缎英雄氅,上绣团花。马鞍鞒挎枪、胁挎宝剑,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柳氏王妃看罢这员小将,又扭过头来看看丁山,心中暗想:这员小将长得怎么跟丁山这模样相仿呢?
丁山也看见了,问:“娘,这员小将是谁呀?”
“娘也不认识这员小将!”
丁山说:“那我就把堂倌叫上来问问!”扭头喊声:“堂倌!”
堂倌应声而来:“客爷,您有什么吩咐?”
“我问一下,刚才大街上过去那么多做官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干什么去?”
堂倌乐了:“哎呀这位少爷,我还以为您也是为这事来的呢?”
“到底什么事呀?”
“刚才过的那几位,都是朝里的大官。最后边马上那位小将,可是很了不起!”
“哦!这员小将是谁呀?”
“这位小将是刚刚出世,提起他的名字,您也许不知道;要提起他的爹爹,那可以说如雷贯耳!”
“他爹爹是哪一位呢?”
“就是大唐的兵马大元帅、平辽王薛仁贵!”
丁山听了一愣:“什么,平辽王是他的父亲?”
堂倌说:“不错!”
柳氏王妃也奇怪了,问道:“这员小将叫什么名字?”
堂倌说:“叫薛丁山!”
柳氏和丁山都愣住了,母子俩互相看了一眼。丁山暗想:娘啊,我就是还有哥哥、兄弟,也不能全叫薛丁山哪!柳氏心想:我就一个丁山儿,怎么现在又出来个薛丁山呢?就又问道:“堂倌,这个薛丁山是什么时候来到长安的?他们这是干什么去呀?”
堂倌说:“只因为薛仁贵元帅征西,被西凉的兵马困在锁阳关,程老千岁回朝搬兵,扫北王罗通奉旨在武科场招举天下的英雄好汉,选出二路元帅去援救征西大军!因为军情紧急,武科场只开十天。这位薛丁山就是奉师命下山而来,听说朝中众位大臣想让他做元帅,可是这位薛少爷说什么也不做,乐意在武科场以武会友,给国家招举有用之材。刚才他们就是奔武科场去的!”
丁山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有三分气恼:这个假薛丁山究竟是什么人?在京城长安、天子脚下,他竟敢冒名顶替,他究竟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