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国公尉迟敬德奉旨在正定府修建龙藏寺,他是总监工。由于工程量大,离开京城一年多了。这天,有当差的来报,说驸马秦怀玉差人送来一封信。敬德派人款待送信人,又赏给二十两银子,然后叫身旁的差人把信给他念了一遍。听秦怀玉在信上一讲,真如一盆冷水浇头,跟着又是火冒三丈,气得咯嘣嘣直咬牙!他一时半刻也待不住了,跟手下的工头简单安排了一下,立即穿戴整齐,把竹节钢鞭插到背后,扳鞍上马,一磕马的飞虎韂,这匹马翻蹄亮掌,顺着大道就跑下去了!
一路上尉迟敬德心急如焚,除去吃饭和喂马之外,连觉都很少睡,恨不能立刻就飞回京城!这天早晨,敬德已经来到长安,他正在犹豫是先回府送个信,还是马上去上金殿?忽听见前面铜锣开道,来了一乘大轿,轿前的官衔牌上写着都察院蓝。敬德老元帅当时想起书信上说,就是这个蓝宏审的案子,弄不好是他贪赃枉法,给仁贵施用非刑、假造口供。心说:蓝宏啊蓝宏,我回京来正要找你,你却送到我的面前来,我岂能饶你?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大喊一声:“站住!”
蓝宏的差人都愣住了,赶紧站住把大轿落地。老元帅往前走了几步,一伸手就把蓝宏坐的轿帘给扯下来了,大喊一声:“蓝宏,你给我出来!”
蓝宏一见是尉迟敬德,吓得胆裂魂飞。这就是贼人胆虚,他哆里哆嗦地从轿里出来,咕咚就跪下了:“老元帅我给您见礼了!您别生气,有话慢慢说。”
“蓝宏,薛仁贵的来子是咋审的,你吃了李道宗多少贿赂?又是怎样给薛仁贵假造的口供?”
“哎呀老元帅,是万岁的旨意把薛仁贵批到都察院审问。我有天大的胆量,也不致给薛仁贵假造口供呀!”
“蓝宏,你可真是铁嘴钢牙。今天你要说了实话我还能饶你;如果不说,我今天就要你的狗命!”
“老元帅,虽然我官小职微,您是元帅,也不能这样对待我呀!薛仁贵一案,您有什么不明之事,咱们可以到金殿见驾。在大街上如此,岂不让众人耻笑?”
敬德说:“你少跟我转弯抹角的!我就问你怎么害的平辽王?”
“老公爷,我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好你胆大的蓝宏,你看我不敢打你怎的?你说不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你打死我也没有!”
敬德这时不由得火冒三丈,伸手就把鞭抽出来了:“这可是你找死!”话到鞭到,“扑哧”一声,他还没使劲,就把蓝宏砸了个脑浆迸裂!当差的一见吓坏啦,敬德说:“你们别怕,把他的尸首弄走,我去金殿见万岁!”
尉迟恭上了战马,刚走不远,就听百姓纷纷议论说平辽王又被绑赴法场了,老元帅心里吃了一惊。跟着又听见响了一声追魂炮,敬德知道事情不好,便快马加鞭直奔法场!
围住法场的军兵都认识尉迟老元帅,哪个敢阻拦他?他进了法场直奔薛仁贵,只见他发髻垂背,面色苍白,老元帅的心都快碎了,大喊一声:“仁贵呀——”扑了上去。
众位少国公一见救星到了,无不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拜见。宝林、宝庆、号怀、庆山四人见老爹爹来了,跪在地上叩头。薛仁贵抬头见来的是老元帅,心里一阵难过,顿时流下泪来。
敬德说:“仁贵别难过!你屈、你冤我全明白,我去见万岁给你求情!”老元帅一边说着,热泪也是夺眶而出!
这时程老千岁也过来说:“敬德呀,你也别难过了,赶紧想办法吧!”
尉迟恭擦了擦眼泪,一回头看见他的四个儿子,他抬手就打:“没用的东西!我不在京城,你大哥仁贵被陷害,你们是干什么的?”
程咬金说:“你别说啦!我都救不了仁贵,何况他们?我们要是能救,还盼着你回来吗?敬德呀,救仁贵的事可全靠你了!”
“唉。你们护住法场,我就去上殿讲情!”
程咬金说:“敬德呀,你别去金殿了。”
敬德问:“为什么呀?”
程咬金说:“去年我讲情,跟主公耍了半天斧子,把嘴都磨破了,最后才饶了一年。你上殿讲情,万岁要是不饶,你这脸可往哪儿放啊?”
“程千岁你放心,我一定求下情来!”
程咬金哈哈一笑说:“什么?别说你讲下情来,我看你连监斩宫都惹不起!不等你讲下情,这里就响炮开刀啦。”
“哪个是监斩官?”
“万岁的皇叔李道宗,你敢惹吗?”别看程咬金人粗,他也有心细的时候。他这不是用上了激将法吗?
敬德从信上知道是李道宗害的薛仁贵,如今又是他监斩,尉迟敬德听了,气不打一处来:“程王爷,我可没把他看在眼里!你看他是皇叔,我看他狗屁不如?”
“哎呀,你竟然敢骂皇叔?你既然看不上他,你敢找他去吗?”
“哪个不敢?我正要找他算帐!”
“噢,你要找他,我也跟着看看。”
敬德说:“你随我来!”就迈开大步直奔监斩芦棚。李道宗怀抱着监斩旨,正要下令点二声追魂炮,见尉迟敬德进了芦棚。敬德瞪着两只大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倒把李道宗看得发呆了。就先问了声:“这不是尉迟鄂国公吗?”
尉迟恭没好气地回答:“是我。你是李道宗老小子吗?”
李道宗一听,沉下脸来说:“敬德呀,我称你一个鄂国公,你该叫我声皇叔。你敢叫我个老小子?你可别忘了我是亲王!”
敬德哈哈一笑:“别人不敢叫你,我可敢叫。别说叫你一声,叫你十声料也无妨!”
李道宗可气坏了:“敬德呀,你赶紧给我出去!这是监斩棚,我是奉旨而来。”他把圣旨冲着尉迟敬德一晃。
没想到尉迟恭伸手把圣旨抢了过来。程咬金说:“尉迟敬德你好大胆,敢抢圣旨,难道你还敢把它撕了?”
“哪个不敢?”尉迟敬德把手里的圣旨“哧哧”几下撕个粉碎,往地下一扔。
程咬金说:“你敢撕圣旨?难道还敢打监斩官吗?”
“你看我敢不敢?”敬德说着,上前抓住李道宗,底下一脚把李道宗踢倒在地。
程咬金又说:“你可不能打呀,他可是皇叔!”他知道尉迟敬德就是这个脾气,你越不让干,他是越干。敬德对李道宗拳打脚踢。
程咬金又故作劝解说:“哎呀敬德呀,打两下就得了,可别把他的王帽弄坏喽!”
敬德说:“我就把他的王帽弄坏喽!”把李道宗的王帽拽下来往地上一扔,“啪嚓”一脚给踹瘪了!
程咬金说:“你敢把王帽给踹瘪了?可别再把袍子给撕了!”
“你不让我撕,我偏撕!”
就这样,程咬金在一边拱火儿,尉迟敬德把李道宗的袍子撕了,玉带撅折了,胡子揪下来两绺,还一拳把门牙给打掉了好几个!最后李道宗龇牙咧嘴地上金殿告状去了。
李道宗上殿参见唐王,太宗一看:“哎呀皇叔,怎么成了这等模样?”
“臣告尉迟敬德,求万岁做主!”
“那尉迟敬德到正定府修龙藏寺去了,你告他何来?”
“万岁,臣正要监斩藤仁贵,尉迟敬德他回来了。他来到监斩棚,把万岁的圣旨一把就给撕了,还把为臣的王帽踹瘪了,袍子给撕了,玉带折了,胡子揪去不少,还打掉了仨门牙。万岁,您得给我作主啊!”
唐王知道尉迟敬德的脾气,这是看要杀薛仁贵而着急了,现在不能惹他,得把这步让过去!就强做笑颜说:“原来是我那尉迟王兄把你打了?打了就打了吧。你的袍带弄坏了,朕再给你换新的。”
“万岁,那臣的胡子和门牙……”
“皇叔,没胡子更显得年轻。牙嘛,人上年纪了,迟早总是要掉的。”
“万岁,他还打我骂我,就……”
“尉迟敬德的脾气朕知道,以后他打,你别还手,骂,你别还口,他也就不打不骂了。”
李道宗心说:我咋恁倒霉呀?“万岁,他把圣旨给撕了,还有……”
没等他说完,唐王说:“撕了圣旨不要紧,朕再给你刷一道。下殿去吧!”
李道宗心说:看来万岁也是怕厉害的!没办法,认倒霉吧!下殿来见尉迟恭在那儿站着,赶紧像夹尾巴狗一样溜了!
敬德迈步上殿,在品级台跪倒:“臣尉迟敬德见驾,我主万岁万万岁!”
唐王说:“尉迟王兄,免礼平身!你修建龙藏寺回来了?”
“万岁,臣回来了!”
“你一路上很劳累,回府休息去吧!”
“万岁,臣刚才见平辽王被绑法场,不知他身犯何罪?”
“薛仁贵私离山西来到长安,在亲王府吃酒,酒后无德调戏御妹,逼死贵人。这些均已招供,故而绑赴法场!”
敬德说:“主公啊,臣觉得这里面有可疑之处;薛仁贵刚到长安,怎么就到亲王府去吃酒?从酒后一直到如今一年的时间,听说他一言不发,这又是什么原因?谁不知平辽王最讲仁义?决不会做出这无德之事!”
“王兄啊,那薛仁贵逼死御妹就是存心谋反,孤是决不能饶他的!”
“万岁呀,不是薛仁贵,如今能够刀枪入库、国泰民安吗?这样功高如山的功臣,万岁,杀不得呀!”
“王兄,薛仁贵之事不必多讲,下殿歇息去吧!”尉迟恭没有料到唐王不给一点面子,不由得心中恼怒,说道:“万岁,虽然这两年我不在京城,可也听说薛仁贵乃是被李道宗和蓝宏等人所陷害,所以不但打了李道宗,也把那蓝宏送回了西天!”
唐王一听,不由怒上心头:“什么?蓝宏乃是奉旨审问薛仁贵的,你竟敢把他打死了?”
“正是!要想谋害平辽王这样的栋梁之臣,俺敬德就是不答应!”
“唗!”唐王本来想怪罪尉迟敬德,可是一看尉迟恭已经瞪圆了双眼,黑脸膛变成了酱紫色,话到嘴边转口说:“好,好,好,你打死蓝宏,朕当不怪就是。那薛仁贵已有口供定案,定斩不饶!”
尉迟恭听了这话,心中火起三丈!强抑住往下压了压,说:“万岁,我尉迟敬德所有的功劳都不要了,让给薛仁贵,只求万岁饶他的性命!”
“朕说过了,薛仁贵定斩不饶!”
尉迟恭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万岁,我只问一句,饶还是不饶?”
“就是不饶!”
“好哇,如今你江山坐稳用不着薛仁贵了,说来说去就是非要杀他!既然如此,你就别怪俺敬德不容气啦!”说着,他抽出了钢鞭,直奔唐王而来……
太宗这时忙喊,“尉迟王兄,请息怒!”
敬德哪里还听他这一套,举钢鞭就朝唐王打下来了。唐王急忙往旁边一闪,就听“啪”的一声,把龙书案砸了稀里哗啦!尉迟一看没打着,又把鞭举起来了。唐王灵机一动喊了声:“尉迟王兄,你看谁来了?”敬德一回头,唐王借此机会一推龙椅,双手一撩龙袍,撒腿就跑。等敬德再扭回身来,太宗已经没影了。
敬德这时火儿更大了:“唐王啊,你往哪里跑?”撒腿就追!他现在什么都不顾了,什么君臣之礼,什么内宫禁地,他全不管了!
唐王提着袍子拼命地跑,恨不能一步飞到宫里去!就听敬德在后边喊:“昏君,你站住!”唐王知道尉迟敬德的脾气,叫他追上可就真没命啦,就拼命地跑。他越跑,后边越道。唐王绕过一道道宫门,一直跑到了紫金门,一边往里跑一边喊:“快把门关上,别让他进来!”
太宗这么惊慌地跑来,内监和宫女们还能不慌乱?又见后边有人举着钢鞭追赶太宗,就等太宗刚一进宫门,马上就把门关上了。门倒是关上了,风这么一摆,把唐王后边的半截龙袍给关在外边了!
尉迟敬德在后面没差几步远,刚抓住太宗的龙袍,门就关上了。气得他使劲往外拽袍子:“昏君,你给我出来吧!”
太宗在里面说:“尉迟王兄,饶命呀!松手吧!”
敬德说:“你不饶薛仁贵,我就不松手!”
“尉迟王兄,看在咱多年弟兄的份上,你松手吧!”他只喊敬德松手,只字不提饶薛仁贵,敬德哪里肯松手。
拽来拽去,唐王的身子被拽得贴在门上了。唐王急中生智,说:“快献过宝剑!”内监递过来剑,唐王反手从背后贴着门“咯吱咯吱”划拉袍子。
敬德在外面一边往后拽一边喊:“昏君,不把你拽出来,决不善罢甘休!”拽来拽去他猛一使劲,“哧啦”一声闪得他“噔噔噔”倒退了好几步,一看拽出来的是半截龙袍,断口齐齐崭崭,分明是刀剑割开的,更把老元帅气坏啦:好昏君呀,你这是跟我割袍断义?我保薛仁贵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唐的江山!我追你打你,是为了叫你饶了薛仁贵。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无情无义!昏君呐,你无情,休怪我无义!
尉迟敬德往前上步,举起钢鞭,用力朝紫金门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