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宪、张士喜看了看李道宗说:“皇叔,怎么办?”
李道宗说:“你们赶快走,千万注意!”两个人当即各自回府。
李道宗看了看倒在地上的薛仁贵,咬牙切齿地说:“薛仁贵呀薛仁贵,你的本领再大,也难逃出我手!来人呐,把张仁给我叫来!”
张仁是谁呀?就是去山西龙门县提调薛仁贵进京的那个假钦差!原来这小子是张士贵府里的家人,其坏无比,逐渐成为张士贵的心腹之人。皇叔李道宗是个酒色之徒,一次到张士贵家里,张士贵故意让他女儿张巧玲给李道宗斟酒,李道宗见他女儿年轻貌美,酒席宴前颠三倒四都快没魂了!李道宗走了以后,张士贵就对他女儿说,要把她许配给皇叔。当时张巧玲才十八岁,李道宗已经六十多了,张巧玲当然不愿意。
张士贵说你要是嫁给皇叔就成了王妃,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家里也可一步登天!张巧玲说要她嫁给皇叔,必须带着家将张仁,不然誓死不嫁!那时候小姐出嫁,有陪送丫环、老妈子的,可没有陪送家将的。张士贵为了往上攀,李道宗为了得到美色,也就答应啦。张巧玲明着嫁给了皇叔,实际上她想终身依靠张仁。时间长了,李道宗也有些明白了,可是他特别喜爱张巧玲,张巧玲表面上又对他百依百顺,李道宗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张仁对皇叔也殷勤奉承,逐渐得到了李道宗的宠信。张士贵一家被杀以后,张巧玲对薛仁贵恨之入骨,时刻想着要报仇雪恨!后来就百般施展她的“媚”力,磨着李道宗想办法杀了薛仁贵,为她家人报仇!俗话说:枕头边吹的风最硬,时间一长,李道宗也就答应了。
要想杀害薛仁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李道宗和张仁共谋奸计,先后买通了掌朝太师郭宪和侍读张士喜,张士喜是张士贵的叔伯兄弟,对张士贵的被杀也耿耿于怀,自然对此事言听计从。于是他们就让郭宪从正宫娘娘那里弄来一道假圣旨,派张仁冒充钦差调薛仁贵进京,演出了上面一出戏,用转心壶给平辽王倒了蒙汗药酒,迷倒了薛仁贵!
张仁来到以后问李道宗:“皇叔,现在您打算怎么办?”
李道宗说:“我可没了主意,该听你的了。”
张仁说:“把王妃请出来一同计议吧!”
李道宗派人叫来了张巧玲。小奸妃见酒席桌旁倒着一名白袍将,就知道定是被灌倒的平辽王,咬牙切齿地说:“薛仁贵呀薛仁贵,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又跪在地上喊了一声,“爹爹、娘啊,女儿就要给你们报仇了!”说着,流下泪来。
李道宗忙去扶起小奸妃:“爱妃呀,不要难过了,应该高兴才是!”
“皇叔,赶快杀了这薛仁贵,替我父报仇吧!”
“把他诳调进京,不就为了杀他吗?来人呐,看剑伺候!”差人递过宝剑,李道宗为了讨奸妃的欢喜,抽出剑喊了声:“薛仁贵呀,本王这就送你上西天!”举起剑就往下扎。
张仁在一旁忙喊声:“皇叔,杀不得!”
李道宗一愣:“怎么,你还要给他讲情?”
“皇叔,这薛仁贵可不是一般人,乃是平辽王,外加兵马大元帅。我们这样在府里把他杀了,怎保不走漏风声?常言说:鸟过留声,人过留影,纸包不住火,没有不透风的墙。您想,他离开山西龙门县来到长安,能没人看见吗?等哪天万岁要是找不着薛仁贵了,朝里他又有不少磕头的兄弟,咱能搪塞得住吗?咱这次是趁程咬金、尉迟恭、徐茂公这三位不在京城,借这个机会把他诳进长安,得想个牵连不到咱的办法把他杀掉。不然,万一有人瞧见他进了咱的府里,他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万岁和那些王公,还能饶得了咱?”
李道宗说:“那我也不怕!”
“您是不怕,我们可都活不成了!您就是死不了,万岁和众文武会怎么看您?您会落个什么名声?”
李道宗为什么不怕呢?因为他受过皇封,没有能捆他的绳,没有能杀他的刀,没有能斩他的剑。他就是犯了天大的罪,也不能杀他。
李道宗听张仁这一说,也觉得有理,就问张仁: “依你说杀他不得,又该怎么办?”
张仁奸笑了两声说: “不是不杀,而是咱们不杀他。如果万岁要是出旨杀他,谁还敢追究?还能与皇叔有什么相干吗?”
李道宗摇了摇头:“你这是说胡话吧!万岁把他当做大功臣,他也确曾救过圣驾。你想让万岁出旨杀他,岂不是白日做梦!”
“皇叔说得不错,他是万岁的爱臣。可是,也有办法叫万岁恨他,杀他!”
“张仁,有什么好办法?说吧!”
“皇叔,只怕您不会答应。”
“只要能杀死薛仁贵,给孤的爱妃报仇,什么办法我都答应!”
张仁说:“皇叔,要想叫万岁出旨杀薛仁贵,必须这样……”
李道宗一边听一边点头:“哦……嗯,张仁,就照你的主意办!”
张仁给李道宗出了什么奸计呢?原来李道宗有个女儿叫翠花,翠花公主招的驸马薛万彻被奸贼张士贵暗害,死在征东的途中。翠花公主立志守节,只身住在翠花宫。张仁献计把昏迷的薛仁贵抬进翠花宫内,栽赃陷害他酒后调戏翠花公主,以激怒唐王降罪杀死薛仁贵!
李道宗差人叫来了翠花公主的贴身侍女鸾娇,鸾娇一进银安殿,见地上躺着个穿白袍的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鸾娇参见老王爷!”
李道宗说: “鸾娇呀,起来吧!今天叫你来,是有件事叫你做,可是不许走漏一点风声,不然我就砍掉你的脑袋!”
鸾娇一听吓得直哆嗦:“老王爷,只要奴婢能做到的,一定遵命!”
“好,你现在回翠花宫,对翠花公主说她母亲想她了,叫她到后宫去一趟。等你们再回翠花宫之后,不管宫里有什么事,都由它去。你在这里所见所闻,不许对公主透露半句!不然,你可就休想活命!
张仁也在旁插话:“鸾娇,老王爷吩咐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事情办好之后,自会有你的好处!”
鸾娇茫然地点点头说:“遵命!”
“嗯。你快去办吧,越快越好!”
鸾娇惶惶不安地回到翠花宫,公主一听说母亲想她,立即带鸾娇到后宫去了。
张仁藏在翠花宫外窥测,见公主一离开,马上去禀报皇叔,李道宗立即命人扒下薛仁贵外边的衣服鞋袜,把他抬到翠花宫内公主的床上,然后李道宗、张仁和这帮差人埋伏在翠花宫的周围。
公主到后宫见了母亲,才知道皇娘并没叫她。在回宫的路上公主暗想:鸾娇从来没撒过谎,今天是怎么回事?
回到翠花宫,鸾娇马上关上了宫门。公主来到自己床前,不由得大吃一惊!见床上仰面朝天躺着一个人,白脸膛、黑胡须,没穿外衣,脚下也没穿鞋袜。公主惊得刚要喊叫,猛然想到这件事和鸾娇的谎话有无牵连?就厉声朝鸾娇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鸾娇没经过这么大的事,早已吓得浑身打颤,哭泣着说,“公主,奴婢罪该万死!奴婢有话,可是不敢说!”
“你不要怕,有什么事我给你做主!”
“公主,皇叔不许我说;如果我说了,皇叔要我的人头问罪!”
“他虽是我的爹爹,但他的所作所为,我却多不赞同!鸾娇啊,做人可得分清是非。那伤天害理之事,就是死也不能干!”
鸾娇这才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公主听完,气得浑身颤抖、恼恨交加!暗叫:“爹爹呀,你不顾大唐江山,宠信奸贼杀害忠良,你还算什么皇叔?你为了讨得奸妃的欢心,竟连亲生女儿的名誉都不顾,你还算什么爹爹?既然如此,就休怪我不顾父女之情了!为了不使忠良蒙冤,为了使我大唐江山得保,我要到金殿去见皇兄告御状!想至此,说声:“鸾娇,快到外边顺辇,我要到金殿去见万岁!”
“哎呀公主,您走不了啦,他们已经把翠花宫给围住了!他们心狠手毒,您此时出去,也许您和平辽王的性命都保不住。他们要再给您编造些言语。怕您是跳进黄河也难以洗洁!”
公主听鸾娇这么一说,犹如凉水浇头!她虽然身为公主,现在却连宫门都出不去了。身边只有一个鸾娇,如何能解救平辽王?想不到这么大的功臣,竟被自己的父亲这帮奸人所害!由平辽王的功绩,公主又联想自己的丈夫也死在征战途中,撒下自己一人受奸人的摆布,真是越想越伤心,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她看了看身边泪眼未干的鸾娇,问道:“鸾娇,你能替我办一件事吗?”
“公主,现在我什么也不怕了,只要能救忠良,我鸾娇就是一死,也心甘情愿!”
公主点头说:“那好!”转身来到桌子前面,取过纸笔,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她边写边落泪,点点滴滴湿透了信纸。
翠花公主把信写完之后,包了又包、封了又封,递给了鸾娇说:“这封信你要好好带在身上,无论如何要想尽办法把这封信交给当今万岁!有了这封信,我家皇兄就能分清是非,能给平辽王伸冤,也能给我报仇!”
鸾娇接过信来说:“请公主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要把它交给万岁!”
翠花公主含着泪点了点头,跪在了鸾娇面前说:“既然如此,请受我一拜!
鸾娇慌忙“咕咚”一声也跪下了:“哎呀,公主,您这可要折杀奴婢了!
两个人都站起身来,公主说: “翠花,你回自己屋里去吧!
“公主,那您……”
“你甭管,我要清静一下!”鸾娇只好遵命退下。
翠花公主此时又跪倒尘埃,泣不成声喃喃地说:“母亲啊,不孝的女儿再不能在您堂前行孝,您也再看不到女儿了;要想再见女儿面,只有半夜三更在梦中。可怜的母亲,女儿向您最后一拜。”又看了看躺着的薛仁贵,“平辽王啊,我想救也救不了你啦!”
这时,只听宫门“咣当”一声响,李道宗带人闯了进来!原来他和坏小子张仁藏在宫门外,只等翠花公主一喊,就要进去抓薛仁贵!可是等了半天,里边一点动静没有。张仁说:“皇叔,我家公主进去之后毫无动静,公主正在守节,薛仁贵又相貌堂堂,别是他们将计就计了吧?”
“张仁呐,你说该怎么办呐?”
“干脆,咱们就闯进去捉奸!”
李道宗为了害薛仁贵讨好张美人,已经不顾一切,听张仁这么说非但不怪,还点头说:“对!”就闯开宫门,一哄而入!
翠花公主这时如看到一群吃人的恶狼!手指着李道宗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李道宗皮笑肉不笑地说:“女儿,你别生气,我来把这薛仁贵带到殿上,叫你皇兄给你出气就是了!’
公主说:“爹爹,你别往下说啦!你为了给奸贼张士贵出气、讨好张美人,竟然不顾大唐社稷,设计谋害忠良!薛仁贵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渴饮刀头血、困睡马鞍鞒,没有他,哪有我今日大唐江山?你为了害薛仁贵,竟然连女儿的名誉都不顾了。你们就是害死了平辽王,朝中也定会有人给他报仇,只怕到那时你们后悔也迟了!”
李道宗说:“好,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再瞒你了。从你姨娘这儿论起来,张士贵也算是你老爷,还不是因为这个薛仁贵,你老爷才一家被杀?如今为父要杀薛仁贵,给你老爷一家报仇,不是理所当然吗?”
公主听了这话,气得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爹,你不必多说了!那张士贵是妄图篡位、陷害忠良的奸贼,理应当杀!你为了那小奸妃来杀害忠良,到头来难逃法网!”
李道宗恼羞成怒地说:“我是你爹爹,你竟敢和我顶嘴?有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为父今天不过是借你之名来给薛仁贵定罪,这一点小事,你都不听为父之命吗?”
公主说: “我也听说过君不正,臣不保;父不义,子不孝;君不正,臣投外国;父不义,子奔他乡。如今爹爹既然不仁不义,就休怪女儿不孝!”
公主这番话,李道宗脸上挂不住了,可又怕女儿把事情泄露出去,就想吓唬住翠花公主,叫声:“好个小贱人,你如不听为父之言,我就要你的命!”
翠花公主说:“我本来也就不想活了!”说着一撩罗裙遮住粉面,横心咬牙一头往墙上撞去!李道宗见公主真要寻死,“哎呀”一声赶忙上前伸手拦挡,可是已经晚了一步,“噗”的一声,翠花公主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李道宗没有想到女儿如此烈性,会立时自尽身亡!眼看着亲生女儿在自己面前碰死,岂能不动心!他大喊了一声:“女儿啊——”眼泪夺眶而出。猛然他回过头来,朝张仁“啪”就是一个嘴巴!“都是你出这主意,才要了你家公主的性命!”
张仁挨了这一个嘴巴,脸上顿时一个红手印!可是他好像根本没挨打一样,只是用手胡鲁了一下,反而笑嘻嘻地说:“皇叔,您别生气,也别着急,我们公主这一死,太好了!”
“什么?公主死了倒好?”
“皇叔,不可为小事乱大谋哇!咱们把公主拾到金殿去见万岁,就说薛仁贵在皇叔府里吃酒带醉,酒后无德闯入翠花官调戏御妹,公主不允才撞墙而亡!死人口里又无法对证,这一来何愁万岁不杀薛仁贵?”
李道宗骑虎难下,只好按张仁说的,命差人把薛仁贵抬往银安殿!
坏小子张仁这时突然想起来:“嗯,鸾娇哪里去了?就急忙推开门四外张望。
鸾娇原来正在公主的房门外边,李道宗他们闯进来,她当然听见、看见了。后来她听到公主一头撞死,以及李道宗和张仁说的话,强忍住悲痛,打算跑出去送交公主的那封信,一来为救薛仁贵不死;二来要替公主伸冤。她为了不惹人注意,悄悄溜到宫门,出了宫门才放开步子跑,正好被张仁推门看见,张仁急忙追赶。
鸾娇这时就像是疯了一般,拼命地飞跑。张仁落在后边挺远,一边追一边喊:“把她给我截住!”
鸾娇跑进御果园上了金水桥,这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后面张仁越追越近。不想桥那头迎面来了两个内监,见有人追赶鸾娇,上前就要拦截。
鸾娇见前边有人拦挡,后边张仁又快追到了,真是走投无路了!就暗叫一声:公主啊,您这封信,我无法送交万岁了!把心一横,闭眼跳下了金水桥,顺水飘流而去。张仁追至近前,见鸾娇已经投水,也只好作罢!
薛仁贵被抬到银安殿,李道宗命人把薛仁贵捆了起来,又用凉水浇头,平辽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慢慢地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嗳!我这是到哪里了?又看了看自己,才发现外边的衣服被扒下去了,鞋袜也没有了,手脚都被捆住,心想:我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再抬头往上一看,见李道宗坐在上边,拍桌子瞪眼地像在说什么。仁贵仔细一回忆:噢,想起来了,我一进长安就碰见李道宗,他把我让进府来喝了几杯酒,后来就觉着天旋地转,再也不知道什么了!现在为什么李道宗坐在上面拍桌子瞪眼呢?他张嘴想问一句怎么回事?可是说不出话来了,这一下把平辽王急得汗毛眼都开了,出了一身冷汗!
原来那李道宗在给薛仁贵喝的酒里,不单下了蒙汗药,还下了聋哑药,真是心狠手毒到了极点!
李道宗坐在上面,装模做样地问:“薛仁贵,你给我讲,我李道宗哪点对不起你?不想你做出这种事来!你给我说!”
薛仁贵虽然耳朵听不见,可是看李道宗那种神态,也能猜到一点。就用手指指李道宗,拍了拍自己的前胸,又指指天,指指地。意思是说:你是皇叔,我是朝中的武将,上有天、下有地,我薛仁贵光明正大,绝没什么对不起朝廷,对不起人的事!
李道宗故意大声地说:“哎呀薛仁贵呀,你这是承认你调戏了我的女儿,逼她至死,上难对天,下难对地!我岂能容你?来呀,给我打!”
李道宗一声令下,差官们上来按住平辽王,举棍就打!按说薛仁贵这身本领,这些差官是上不来前的。可是他手脚动弹不得,被打了个皮开肉绽。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转眼就到了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了。薛仁贵在这里受罪,他那匹马可也倒了霉啦!王府里上上下下都在李道宗的指挥下忙着薛仁贵的事,谁还管他那匹马呢?既没人喂料、饮水,也没人刷鬃照看。亏了这马是薛仁贵胯下的宝马,训练有素,耐力也大,它既没叫也没闹,就待在那等着主人来喂它。从后晌一直站了大半夜,也没见它主人的影子。这会儿天快亮了,周围的环境又生疏,它一尥蹶子,一挣歪,就把木桩子弄倒了,两只耳朵一立,往后一坐身,高声嘶鸣,扭头就往府门口跑。这时候天色蒙蒙亮,府里的差人已经打开大门去给厨房办货了,所以府门大开,这马一下冲了出去,顺着大街可就跑下去了!
马往外跑时,门口的差人哪里拦得住,急忙上殿禀报。
李道宗一听薛仁贵那匹马跑了,当时惊出一身冷汗!他怕这匹马一跑就要走漏风声,立即命令差人:“你们快给我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