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星海嘴唇哆嗦,“太孙……”
砰!
朱允熥一掌拍在桌案上:“这就是大明朝的良绅,良善百姓的作为。”
责骂之后,朱允熥喘着粗气。
朱高炽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熥哥儿说出这话时,意味着他已准备好彻底撕破脸皮。
多年相处,朱高炽深知朱允熥对那些所谓的士绅良善的看法。
盘湖庄的事,才过去不久。
戴星海,石元驹等人闻言也是眉头一皱。
太孙殿下并未有指责河南道叛乱士兵,没有谈及官府监管的问题,而是直接点名将所有过错推给了士绅良善。
与此同时。
衙门外传来杂乱而急促的马蹄声。
那是群马飞奔的声音。
不久,堂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报。”
“报。”
……
插着红羽的信使冲进公堂,跪倒在案前。
“启禀太孙,山东道急报。”
公堂上的官员心弦一紧,眉头紧蹙。
河南道正处叛乱,山东道又传来紧急奏报。
没有人会认为这时会有好消息传来。
朱允熥紧锁眉头,“读。”
信使士兵急忙从怀里掏出文书,急切而响亮地报告。
“禀报太孙,山东道爆发叛乱,以邪教白莲教为首,联合地方乡绅,在泰山脚下,府县动荡,运河运输中断。紧急请求朝廷平息叛乱。”
乱套了。
彻底乱了套。
整个中原地区已如沸水般沸腾。
一众官员们听说运河运输中断,有几个顿时面色苍白,晕倒在地。
在朝廷为官,若非愚笨之人,无人不深知运河对于大明的重要性。
即便是当下,有着淮西将门领袖中山王府主导的海路辅助,大明依然主要依赖运河作为南北交流的动脉。
运河一断,河南,山东相继动荡,如今的大明可谓是南北割裂。
天下陷入大乱。
一次河堤决口,一场洪水肆虐,一次官场洗牌,一次叛乱,大明王朝居然莫名其妙地滑向了天翻地覆的边缘。
“大明乱不了。”
朱允熥站起身来,眼神坚定而平静,唤醒了仍处在震惊混乱中的官员们。
他目光炯炯,凝视着众官员,坚定地宣布。
“大明不可能乱,更不不可能被灭。”
再次强调后,朱允熥下达命令:“传令。”
戴星海,石元驹,陶庆等人精神一振。
“臣等听令。”
朱允熥衣袖一挥。
“河南道布政司发布告示,叛乱者放下武器即免罪;捕获叛首者,论功行赏;击杀叛乱分子者,赐官封爵。拒不投降者,皆判死刑。叛首及其家族,一律灭九族。”
戴星海等人振作精神,一脸认真。
听闻朱允熥宣告招抚叛乱分子,心里渐渐安定,但随后朱允熥宣布对叛首家族处以极刑,这明显会激起叛首顽抗到底的决心,又让众人内心起了波澜。
朱允熥却未予理会,接着道:“河南道都指挥司集合兵马,即刻启程,分配钱粮,包围剿灭洛阳叛军。令银城3万京军,扫荡归德府,汝宁府,徐州府……的叛军。”
“通知中都留守司,清除光州叛乱。令潼关,调集秦王府三支亲卫队东出潼关,消灭陕州府叛军,并分兵剿灭南阳府叛军。”
“令山西道宁山卫,潞州卫南下,剿灭彰德府……的叛军。”
身为河南道都指挥使的陶庆当即回应:“太孙,河南道叛乱频发,地势复杂,如此分散兵力,臣担心各地军力难以平息叛乱。”
石元驹话语凝重。
“太孙,那山东白莲教跟地方叛乱搅和在一块,运河运输线被切断,得派兵去平定才行。”
朱允熥嘴角牵出一丝冷笑,瞥向朱高炽,复又转向朱尚炳。
继而道:“传本宫命令,让凉国公蓝玉从潼关领兵东进,负责掌控河南道西部的平叛行动。再传令给北平都司指挥佥事冯永逸,率兵南下山东道。”
“统一指挥山东都司所有兵力,务求清除山东道上的白莲教祸乱。还有西平侯沐英,也要调兵前去管辖河南道南部的叛乱清理。”
凉国公与西平侯竟双双现身?
连北平都司的边防军也加入了?
随着朱允熥把事先埋下的棋子一一揭开,河南道官员们惊讶之余,无不赞叹。
凉国公两年来坐镇西北边疆,何时悄悄移师潼关之后,无人知晓。
西平侯带领京城军队抵达河南道南,又是何时发生的秘事,同样令人困惑。
至于北平都司指挥佥事率边军南下,更是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此刻,周豪已悄然步入公堂,跪地单膝,声音沉稳而坚定。
“禀告太孙,微臣等得到消息,河南道、山东道的地方豪绅名门,汇集万民签署的请愿书,已呈送应天,请求废黜太孙……”
……
应天城。
当晨曦第一缕光线自神烈山东缘树梢透出,东城司衙的清扫工已默默退去,轮班的亲军,禁军,京军及武城兵马司的士兵们依次就位。
身为大九卿之一的通政司内,正八品的知事官许星阑。
这位新科心学进士,怀抱一沓奏折文书,急步穿过衡靖街,低头转入西长安街,再往东北方拐去。
身着黄鹂绿袍作为通行证,西长安门的禁军无暇顾及这位年轻的,在应天城如细碎牛毛般众多的小官。
每天破晓时分,通政司都要将收集自全国各地的奏章送入皇宫,供皇帝和太子审阅。
而今,文渊阁也成为审核奏章的一站。
解缙厌恶迟到,因此通政司的奏章需依九边,倭国,太孙驻地,各藩国,各道的顺序,整整齐齐摆放在尚未到来的解学士案头。
许星阑怀里紧抱着奏折,缓缓步入西长安门,脑中反复回旋着解缙在文渊阁主持公务的种种习性。
虽然已在通政使司供职数月,除却休假日,每日皆是如此这般周而复始。
他仍旧时刻警醒自己,切莫有半点差池。
近日,司里风言风语四起。
那些昔日与他交好的同僚,如今上下班时分竟对他视若无睹,就连顶头上司,对待他的热络也不复往昔。
反倒是一贯难见的正四品左右通政,近来似乎不经意间与他偶遇了几次。
同处一衙门,又属上下级,许星阑自然难逃这两位大佬的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