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量虽不高,却字字铿锵,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他生动演绎了权柄在手,号令天下的威严。
掌握玉玺,只言片语便任命了三位封疆大吏和一位主官。
公堂之下,官员们默不作声,空气中弥漫着凝重的气息。
戴星海在陈留八年,一跃成为布政,按这几天的局势看,倒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石元驹,转去做河南道的监察官,同样不难猜到。
他长年负责吏部考核官吏的工作,官场那点弯弯绕绕,他自然清楚。
到了河南道监察司,正好能压得住场,和戴星海联手,可把河南道料理得妥妥帖帖。
在座的其他人,哪个心里不是翻江倒海?
京官帽子虽高,却不如地方实权诱人。
如今河南道官场大换血,空出来的位子多得是,就等他们来填补。
虽说眼下不能违法乱纪,但只要在河南道踏踏实实干上几年,帮朱允熥稳住这块地盘,到时候调回京城,穿大红官袍,坐上部堂的位子,也不是没可能。
谁能挡得住大红官袍的诱惑。
戴星海,石元驹二人面上神色复杂。
这些虽在预意料中,可真到了这一刻,心里五味杂陈。
猛然间手握重权,那种冲击,非外人能懂。
二人随即上前行礼。
“谢太孙。”
随着二人接旨,朱允熥的任命书就此生效。
在场官员无不向裴高二人投去艳羡的目光。
未到场的潘开朗,众人也只是心里微微羡慕了下,旋即又将注意力集中在河南道这两位新贵上。
毕竟潘开朗人没在,这黄河水务总督的新职位,前景如何谁也说不准。
更关键的是,潘开朗这个职务,往后几年怕是朝廷上下最艰苦的差了。
朱高炽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低头装作听不见。
他有种预感,朱允熥肯定会给他增不少麻烦。
果然没错。
就在朱高炽刚有这个念头时。
朱允熥接着道。
“署税的主管官员们,从即刻起,组织征税人员,并联合锦衣卫,驻银京军,选拔品行优良之人,补充到署税工作。”
“河南两司,立即着手清查全省各府县的土地情况,企图隐瞒者,将由锦衣卫协同监察部门调查,定罪后上报,由本宫亲自审批。”
“所有寺庙道观,乡绅商人拥有的土地,必须一一核对登记,确保土地与人对应,税收依据土地来定。大家要配合税务官员,澄清土地状况。”
“凡是违抗命令的,都将由锦衣卫及相关衙门拘捕究责。”
朱允熥再次强调,语气比之前坚定。
朱高炽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这系列安排涵盖了整个河南道及其两司,而他自己也将深度参与其中。
朱高炽情绪复杂,不禁担忧自己是否能安然度过这次河南之行。
正沉浸在思绪中的朱高炽,突然向前踉跄了一步。
回过神来后,他转身愤怒看向背后推手朱尚炳。
朱高炽挥了挥手,恭敬地回答:“臣遵旨。”
戴星海,石元驹也带领身后的官员们一同领命。
“两司负责人留下,其余人自行忙去。”
安排好后续事宜后,朱允熥向官员们摆手示意。
待那些尚未确定具体职务跟分配地方的官员散去后。
朱允熥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戴星海,石元驹,朱高炽,朱尚炳,还有赵弘盛。
“话说回来,要想河南道焕然一新,就必须下狠手,用雷霆手段扫除所有障碍。本宫会在开封府盯着,监管你们把河南道整顿得明明白白。”
要做大事,关乎河南道百万民生,朱允熥必须给戴星海、石元驹吃颗定心丸。
戴星海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朱允熥温和地望着他:“星海有什么顾虑吗?”
喊他星海,是想让戴星海少些犹豫。
戴星海紧锁眉头,环顾四周。
石元驹由礼部的小官直接升为按察使,这在常理之中。
可他一个芝麻官,一下跃为正三品,简直是天大的馅饼,祖上积德了。
见大家只露出一点好奇,戴星海才安心,缓缓说。
“殿下改革河南道,安抚百姓,臣非常赞同。病入膏肓需猛药,一战定乾坤,如今的河南道不能再慢慢来了。但下官认为,革新之时要警惕乡间力量。”
“盘湖庄的教训,开封城的骚乱,记忆犹新。乡间宗族,山野僧侣道士,势力庞大。一旦触及利益,就像杀父之仇,世代难解。”
“改革需兵马防护,防止地方动乱,要让百姓知道朝廷的善意和仁政,提防恶人煽动愚弄百姓。”
简单来说,戴星海怕改革引发大乱,得早做准备。
石元驹瞥了眼朱允熥,轻声问:“太孙,要不要召见河南都指挥使?”
朱允熥却摆手:“防患未然不急于一时。眼下先清理两司的官职空缺,尽快核实河南各府县田地实况。”
戴星海欲言又止。
这时朱允熥的回答,与平素里的他判若两人。
分明是亟待部署防范的紧要关头,可朱允熥却视而不见,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戴星海心中疑惑丛生。
难道朱允熥希望着河南道陷入动荡?
那又该怎样的一种乱局,莫非真要民变四起?
石元驹眼神微闪,手在戴星海前面轻轻一挥,随即躬身说道:“臣等遵旨,即刻整理河南道各衙门官职空缺人选名单,呈太孙属意。”
戴星海愈发迷茫。
明明是他提出的,石元驹心知肚明,却不再多言一句。
难道他忘了自己已是河南道按察使的身份?
满脑子的疑惑中,戴星海浑浑噩噩地随着石元驹,将朱允熥送出布政使司衙门。
朱允熥带着尚朱高炽跟朱尚炳,离开了布政使司。
他朝周王府方向行去,不久后恍然醒悟。
“五叔现今还被囚禁在开封府监狱中吧。”
朱高炽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五叔的好侄儿。”
朱尚炳哼哼不停:“别担心,五叔在狱中衣食无忧,无大碍。周王府的婶婶跟兄弟姐妹,我都安排人好好照看着,只是暂时不可离开王府。”
朱允熥瞥了瞥他,心想这家伙确是遗传了父辈基因。
他没有言语,只是调了方向,向城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