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毅微微仰起头,目光投向那阴沉灰暗的天空。
只见厚重的乌云如墨般翻滚涌动,仿佛随时都会倾泻而下一场倾盆大雨。
他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雨是真的要来了。
紧接着,他慢慢地俯下身去,将自己的额头轻轻地贴在亡妻的坟头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无尽的眷恋与哀伤:
“瑶儿啊,我……我怕是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
“你且再耐心等等吧,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再次相见了!”
说完这句话,高毅又深深地凝视了一眼眼前这座安静的坟墓,似乎想要透过那荒凉的坟墓看到妻子曾经温柔的笑颜。
而后,他缓缓站起身来,脚步略显蹒跚地走到高策和张羽身边。
他的眼神依旧停留在亡妻的坟头,嘴里却轻声对他们说道:
“咱们走吧!”
听到高毅的话,两人齐声应道:
“是!”
接着便跟随着高毅一同朝着山下走去。
当高毅终于登上马车时,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刚刚坐稳,他便伸出右手紧紧捂住胸口,眉头紧皱成一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这股痛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伤口痛还是心痛。
此时,高策走上前来,向着坐在车厢里的高毅恭敬地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问道:
“皇爷爷,咱们可是要回燕州城?!”
高毅咬了咬牙,强忍着胸口传来的阵阵疼痛,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回燕州!”
“是!”
随后,高策下令道:
“护送圣驾回燕州!”
说罢,他和张羽一起登上马车。
这百余燕军甲士,在陈勣的率领下,护送圣驾往燕州方向驶去。
………………
五日后,郑植率领三百铁骑终于赶到了东京城。
此时此刻,燕州大捷的喜讯早已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东京的每一个角落。
东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之间,人们无不津津乐道地传唱着这样一首歌谣:
“燕帝亲征收燕北,血洗中原耻辱泪。”
……
这激昂的歌声仿佛能够穿透云霄,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胜利带来的喜悦与自豪。
也正因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捷,朝廷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要知道,战争每多持续一天,对于国家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方面都会遭受巨大的损耗。
如今,随着燕州之战的胜利,百姓们高兴,官员们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是日夜,郑植怀揣玉玺,敲响了东宫的大门。
东宫大门的侍卫开门一看,就认出了他。
“郑公公,您怎么回来了!”
郑植身披黑色斗篷,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黑匣子,沉声说道:
“快带我我去见太子殿下!”
见状,侍卫明白恐有大事发生,于是连忙将郑植带进了东宫。
此时,高晟和钱灵蕴已然入睡。
侍从带着郑植来到太子的寝殿门前,敲了敲门,并喊道:
“太子殿下,属下有要事求见!”
高晟和钱灵蕴被叫醒。
高晟缓缓走下床,移至殿门,语气略带不满的说道: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
郑植连忙走到殿门前,语气焦急的说道:
“奴才郑植,求见太子殿下!”
闻听此言,高晟心中顿感不妙,他连忙打开殿门,见眼前的人真的是郑植,连忙问道:
“郑公公,你怎么回来了!”
“前线出什么事了?!”
郑植一脸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高晟立刻心领神会,他连忙拉起郑植的胳膊,淡声说道:
“你跟我来!”
随后,高晟带着郑植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偏殿。
进殿后,高晟点燃了屋内的烛台。
郑植先是将殿门关好,然后急忙跪在高晟身前,双手捧着那那个黑匣子,沉吟道:
“奴才奉陛下之命,将此物交给您!”
高晟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黑匣子,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打开盖子,里面赫然是皇帝玉玺。
他深呼一口气,双手接过玉玺,将其放在桌案上,然后焦急的问道:
“前方到底出了什么事?”
“难道陛下出事了?!”
郑植哭着说道:
“我军与夏军最后一场决战,陛下和北夏皇帝完颜镇都亲自上阵,二人决斗,完颜镇身死,陛下受了重伤!”
高晟听完他说的话,脑子一下就炸了,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连忙抓住郑植的手,一脸担忧问道:
“我……我父皇,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郑植一脸悲痛的说道:
“陛下虽然已经醒了,但是华璟说,陛下受此重创,气血亏空,伤口难以愈合,恐怕……恐怕只有月余的阳寿。”
“现在燕军的军务,是太孙殿下在打理。”
“陛下还让奴才替他转告您,若是他回不来了,您可以直接在东京城继位称帝。”
听完这些,高晟双腿一软,瘫倒在椅子上,他没想到事情已经坏到如此地步。
就这样,二人在殿内待了许久,却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高晟挥了挥手,声音嘶哑的说道:
“郑公公,你先在东宫将就一晚,让我一个人好好想想!”
郑植拱手说道:
“是!”
随后,他缓缓退出大殿。
恰在此时,天降小雨。
高晟静静地坐在殿内,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皇帝玉玺,听着殿外淅淅沥沥的雨落声,回忆起过往。
他想起小时候和爹娘在燕州城外的小村庄生活的那十余年,那时他不是燕太子,高毅不是大燕皇帝,他的母亲也没有死,那是一段平淡幸福的时光,那是他无忧无虑,开心快乐的童年。
不知不觉,高晟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紧接着,他又想起一段痛苦的回忆,那一夜,他的母亲为了他们,只身一人引开戎狄士兵,当他再看到母亲的时候,只剩下一张冰冷残缺的尸体。
这时,高晟的情不自禁的流下眼泪,他想母亲了。
最后,高晟又想起和父亲,小舅舅,三个人在中原流亡的日子,他和小舅舅陪着他父亲,从乞丐,到山大王,再到燕王,到最后登基称帝。
那段时光,他见证了人情冷暖,看清了世态炎凉。
好在,那时候他还有父亲,还有小舅舅,还有一个残破不全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