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景正在听萧妙淽弹琴。
玉指轻挑，银弦微颤，天籁之音。
世人都以为侯景是迷恋萧妙淽身子，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事实上侯景连萧妙淽的衣服都没有剥开过。
侯景总觉得萧妙淽如同神仙一般，只可观赏，不可亵渎。
所以任凭萧妙淽如何幼稚地挑拨与王伟之间的关系，如何冷嘲热讽，如何阴晴不定，侯景都能忍受。
那次侯景说萧大器的坏话，萧妙淽发了脾气，侯景虽然憋屈，事后也还是主动向萧妙淽认错。
一曲罢，余音绕帐。
侯景如痴如醉。听不懂没关系，只看美色就已经非常过瘾。
“得听如此妙音，侯景一生足矣。”
“丞相又说糊涂话。”
“妙淽，传言你与太子妃是宫里两大乐师，你觉得自己与太子妃，谁弹得更好呢？”
“音有高低，曲无优劣，区别在于是谁在听。”
“你又看不起我。”
“丞相，你已经五十，我还没到十五，你做我阿翁都足够，纳我入房，不觉得荒唐吗？”
“人人皆是如此，我又有什么错了？王琳的小妹跟你一般大，独眼龙不也纳了么？”
“萧绎虽然是我叔叔，但我也要说，他不是个东西！”
“我和独眼龙不是东西，太子便是了？”
“太子哥哥只有刘姐姐。”
“他是没机会！等哪天他做了皇帝，他也同样会有后宫三千！”侯景气道。怎么搞来搞去，自己好像是在跟萧大器争风吃醋？
“你能给太子哥哥机会么？”
“不能！”
“呵！”萧妙淽冷笑。
就在两人互相生闷气的时候，亲兵突然在帐外喊道：“丞相，丁先生请！”
侯景起身甩袖，走到帐帘又回头道：“妙淽，那是没办法的事儿，盼你不要介意。”
“呵！”萧妙淽依旧冷笑以对。
侯景恼火无处发泄，只能跺脚而出。
大营火把处处燃起，兵士们已经动了起来，各自抱紧了武器，只等丞相下令。
坐到中军大帐，侯景问：“什么事？”
丁和道：“杜龛袭营。”
“到哪儿了？”
“在第一道防线时进时退。”
“故意的还是打不进来？”
“打不进来，想诱我们出兵。”
“他一个小屁孩还在我玩心眼？无知！”
“丞相有何想法”
“丁先生觉得呢？”
“一、杀杜龛；二、水军攻击巴陵郡。”
“丁先生领水军，我去杀杜龛。”
“好！”
——
杜龛部已经在侯景大营三进三出。
第一次冲击是真的硬怼，弓箭如雨，马踏拒木，杀声四起。
杜龛砍了十数人，打开了两处缺口，而自己这边只损失了几骑，收获不可谓不大。
但杜龛领到的命令不是杀穿敌营，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
因此占得便宜后，杜龛想激怒侯景，诱敌出营。
然而引诱了两次，侯景却似乎根本不理。
侯景大营内既没有敲锣打鼓，兵士们也没有慌乱的意思，杜龛甚至隐约听到了从更深处的营帐里，传出来的琴音。
杜龛越打越觉得不对劲。更糟糕的是箭筒逐渐清空，马匹逐渐不听使唤，兵士们逐渐茫然。
“啪啪啪”
突然，巨桨拍打水面的声音有节奏地从侧方传来，前后相叠，层层递进，永不停歇，声声震心。
“撤军！撤军！”杜龛突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羯贼根本就是要将自己吸在这里，于是赶紧大喊！
亲兵鸣金！
杜龛回马赶到江岸，带着二三十个骑兵沿岸，追着领头的侯景部大船射箭。
大船上的人只是拿盾挡箭，并不反击。
船只逆水，走得慢些，杜龛身边的骑兵越聚越多，分别向江面上的十数艘大船狂射。
“他么的！你们回城报信！”杜龛向亲兵吼叫。
亲兵领命而去。
“咣！咣！咣！”
三声铛响。
“吼！吼！吼！”
三声军吼。
侧面冲出数百名侯景部兵士，以血肉之身撞向杜龛部！
“我干你娘！”杜龛再次拍马回头，绕路而走，边绕边砍！
杜龛杀散第一拨，第二拨又来；杀散第二拨，第三拨还来！
杜龛部以近乎一比十的比例，疯狂收割敌军性命。
然而侯景部兵士似乎毫无畏惧，一拨接一拨，不停涌来，如风如浪！
杜龛砍得刀口倒卷，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
但是自己也跌落马下！
杜龛砍断佩刀，又捞起地上的刀，再砍再杀！
如此反复四次，杜龛猛然发现身边已无一人！
“嗖！”
一支箭羽迎面飞来，“噗”的一声，穿甲入肉！
杜龛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又是“嗖”的一声，又是穿甲！
杜龛仰面倒地，几息过后，被涌上来的兵士砍成肉泥。
杜氏杜龛，死。
——
巴陵郡。
“大都督，羯贼部来了十数艘大船！”亲兵禀报。
王僧辩之前没算到任约部会从西侧杀来，而且淳于量败了也就罢，居然连个示警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但王僧辩也并非完全没有准备。早在从江陵出发之时，他就让部下带上了三十根花费无数精铁打成的长链，每条铁链都相当于两条大船相接的长度。
知晓侯景水军逆水而来，王僧辩倒是不慌。
“吹角，拉铁链。”
丁和一边看着杜龛部被生吃，一边看着越来越近的巴陵郡。
收到哨船兵士来报，说是王僧辩部有奇招，于是跟随哨兵，乘小船亲自前往查看。
只见王僧辩将九艘大船分为三层、每层三艘分别抛锚江中。
然后以两岸为终点，以大船为支点，将十二条巨链连接，横于江面上，硬生生将大江隔为四段。
三道防线中间的两段间隙处，还有数不清的小船不停往来支援。
丁和见状，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破解之法，于是返回大船，下令撤退。
丁和摇头感慨：“太子说的不错，盛名之下无虚士，王僧辩名不虚传。”
不久后，王僧辩得知杜龛已死，想到自己远在江陵的女儿成了寡妇，长长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