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陵郡。
黑云遮月。
数十只轻舟从上游乘风而至。
“江面遇敌!江面遇敌!”王僧辩军哨船上的兵士看到,大声示警。
可惜已经来不及!
轻舟突然燃烧,各自钻进向王僧辩船队!
数艘大船被烧着,兵士们在梦中惊醒,叫喊呼喝,慌忙起来灭火。
一时间水面乱成一团!
紧接着,又有数艘大船从上游而来,直接撞进王僧辩船队!
未等兵士们反应过来,大船上无数支火箭点燃,齐齐射向王僧辩船队大船!
火球如雨!
气焰冲天!
烟尘四散!
十数艘大船瞬间变成火柴堆!
王僧辩船队的兵士们放弃救火,纷纷投江!
岸上,一支黑色队伍悄无声息靠近。
“遇敌!遇敌!”哨兵惊觉,大声示警。
可惜依旧来不及!
任约面色狰狞,抽出刀,大喊:“给我杀!”
“吼!吼!吼!”
黑色队伍猛然提速,冲进岸边救火之王僧辩军,开始一边倒的屠杀!
——
王琳无能狂怒,“任约欺人太甚!”
杜龛不停坐下、站起、坐下、站起,“他么的”“他么的”乱吼。
王僧辩捏起令箭,沉声道:“杜龛!”
“在!”杜龛立正站好。
“率本部冲击羯贼中军!天不亮,你不回!”
“是!”杜龛接令快跑而去。
“王琳!”
“在!”王琳跳起听令。
“率本部追击任约军!割不到千个人头,自己滚回江陵!”
“是!”
一刻钟后,两支兵马分别奔出巴陵郡。
——
宋子仙坐在篝火前,悠闲地拎着酒袋,看着亲兵烤马肉。
今日好好地抢了一番风头,“你猜王僧辩看到我从后边杀来之时,有没有吓傻?”
亲兵一边转动木棒,一边讨好道:“王僧辩肯定屁滚尿流!”
“王僧辩此时以为我还在巴陵郡外围他,哪想得到我已经快到了岳阳郡?等他反应过来,我早就高坐于长沙城头,哈哈!”
“太保行踪飘忽,用兵如神!”
“按我说丞相就不应该用太子那些幼稚计策。还绕天岳山?等他绕得出来,湘州早就姓候咯。”
“太保,说起来太子是不是跑了?这些天也没听着他的消息。”
“跑倒是不会,萧妙淽还躺在丞相床上,皇帝还在京城,他往哪儿跑?不过嘛,逃战却是肯定的。太子今日不在,要不然看到那个血腥场面,不得吓尿了裤子?”
“搞不好太子在山里迷了路。”
“哈哈!有可能!”
亲兵递过马肉,宋子仙接着,趁热咬了一口,却不小心烫着了嘴。
“你狗脑子啊!不晓得吹凉了再给我!”宋子仙一酒袋甩到亲兵头上。
亲兵“哎哟”一声,假装疼痛滚地,滚了几圈后,突然道:“不对啊太保!”
“怎么?你的脑瓜子被我敲得开窍了?”
“哨兵呢!哨兵已经两刻没报!”
“什么!”宋子仙瞬间清醒,掷酒肉于地,喝道:“全军戒备!”
亲兵慌忙一边爬起,一边喊:“全军戒备!全军戒备!”
亲兵声音还未消散,四面八方忽然同时传来排山倒海般的呼喝声。
“杀!杀!杀!”
无数兵士从黑暗中汹涌杀来,大刀巨斧,砍营而入!
“他么的!”宋子仙捡起地上弓箭,跑到亲兵队中。
营内一千多人在狂呼声中迅速组成一个个五十人防阵,硬怼来袭之军!
生死搏斗!
短兵相接!
血肉四溅!
“咚!咚!咚!”
袭军一支三百人骑兵队手舞长刀,马踏营帐,直线冲向宋子仙大帐!
宋子仙呼喝亲兵队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随后张弓搭箭,射向骑兵队!
亲兵队不用太保吩咐,跟着射箭!
骑兵队瞬间十数人中箭落马,但是剩余骑兵根本不管不顾,只是一路向前!
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宋子仙!
宋子仙边射边撤,越跑越慌!
亲兵队一个个落马,对方也在不停减员。
撤到营外南二十里处时,亲兵队只剩不到百人,但是对方还有百来人在追!
宋子仙大喊:“来者何人!”
“老子裴之横!”
“我干你祖宗!”宋子仙回身又是一箭!
裴之横根本不理,一刀捅破马屁股。
马匹一声长嘶。
长箭擦脸而过。
只有八十步了!
宋子仙胆战心惊,只恨屁股下的马没有八条腿!
亲兵看到追兵越来越近,一声呼喝,齐齐勒停马匹,调头冲向裴之横。
宋子仙一咬牙,“他么的,老子跟你拼了!”也是勒停马匹,抽刀调头!
“嘭!”
“咣!”
“噗!”
双方撞上,各种声音响起,落马一群!
“嘶”
百十匹马没了牵制,四处逃窜。
裴之横已经落马,却顾不上疼痛,挥刀先砍翻一个宋子仙亲兵!
那边宋子仙同样落马,他也不是好欺负的,在四个亲兵的护卫下冲向裴之横!
又是一番混战!
宋子仙砍出三刀,一刀没碰着裴之横。
裴之横还了两刀,倒是有一刀切下了宋子仙半只左耳。
就在两人纠缠之时,突然鼓声大作!
“吼!吼!吼!”
两支百人步兵队冲进战场,不分宋兵、裴兵,见活人便砍!
紧接着,三百骑绕圆而跑,将战场围成了一个大圈。
谁跑出来,谁就被砍!
数息过后,战场安静下来。
圆圈中心只剩宋子仙、裴之横和他们的三十多名亲兵。
他们刚才还是互相砍杀的死敌,这会儿背靠着背,反倒是同仇敌忾的战友了!
“太子!”宋子仙看清楚了那个从圆圈后面骑马慢慢而来的人。
“见过太保。”萧大器下马,笑道。
“你要反了丞相么!”
“太保搞错了,不是我反了羯贼,而是羯贼反了我。”
宋子仙气结,无言以对。
“太子,你也要杀我么!”裴之横怒目圆睁。
“裴氏到了你们这代,以裴之高最为受人尊重,但是我觉得他名不副实,只不过是沾祖上荣光。”
“哼!大兄为保萧氏江山,连儿子都不要了,太子还想怎样?”
“唉,是啊,其实也不能怪他,是萧氏自己不争气。”
“哼!”裴之横再次冷哼。
“还是说你吧。我认为你比裴之高厉害得多,父皇也是这样认为的,在他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力荐武帝,封你为直阁将军,打算登基之后将皇宫托付于你。”
“我无负于陛下!”
“是啊,当时父皇被困,诸将当中你是为数不多真正走到京城的。”
萧大器如此一说,裴之横倒是伤感了,道:“要是当时便能杀了羯贼,何来后来这许多事。”
“后来你为什么想杀大心呢?”
“身为陛下的儿子,他却不愿救援,难道不该死?”
“该!”
“唉,太子何必再问,徒增烦恼罢了。”
“嗯,不问了。我知道你敬大兄如父,他既然选择为绎叔效命,你就算心里不同意,面上又怎么能不跟随?可是这终究负了父皇啊,因此你刚才说错了。”
“太子,你亲手杀了羯贼之后,请于我坟前告知。”
萧大器点头叹气:“唉,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是夜。
裴之横,死。
宋子仙,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