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一日夜,宋子仙从郢州渡口登陆,萧大器和夏侯威生前往迎接。
在侯景团队里,王伟是智囊,任约是厚刀,而宋子仙则是尖刀。
京城城墙、皇宫防御、萧大心的江州、萧大连的三吴,全都是被宋子仙首先捅破,继而才引发后面的事情,最后被侯景大举扫平。
从这个角度来说,宋子仙便是京城萧氏的苦主,因此侯景派宋子仙来郢州,其实是对萧大器的警告。
宋子仙长得尖嘴猴腮,神色阴鸷,正如他的用兵,喜欢剑走偏锋,出奇制胜。见到萧大器,宋子仙皮笑肉不笑,行礼道:“宋子仙见过太子。”
萧大器回礼:“见过太保。”
夏侯威生行礼:“见过太保。”
“嗯,夏侯将军立了大功,丞相多有赞赏。”
“谢过丞相。”
见面流程走完,三人进郢州城。萧大器和宋子仙在前,夏侯威生在后。
此时郢州城已经实行宵禁,但街上往来的兵士很少,偶尔有一两伍路过,肉眼可见的兵力不足。
“太子,州城防守如何?”
“唉,太保,太子营本就人少,攻城的时候又损失了两百余,剩下的如今几乎都在城墙上做摆设,若是真的遇敌来攻,怕是守不住一日啊。”
“此事丞相已知晓,今日还说要给太子营补充人手来着。”
“那感情好!不过太保,我认为你赶紧劝劝丞相,让谁来接手郢州吧,我一点儿政事不懂,哪搞得来这些。”
“此番西征来的全是武将,大伙儿都是半桶子水,太子倒也不必谦虚。”
“唉”
“太子,政事咱先不说,郢州有没有粮?”
郢州经过多年战乱,口户、粮草什么的全都成了迷,不亲身置于其中是理不清楚的。更何况侯景阵营里就没几个人来过荆襄地区,他们更搞不明白。
萧大器道:“有,攻破郢州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防止有人烧粮,夏侯将军去的。”
夏侯威生快走上前两步至宋子仙的另一侧,道:“回太保,郢州存粮约六万石。”
宋子仙叹气道:“不太够啊。”
萧大器道:“太保,郢州连年有战,我逐一去大户们的粮仓查过了,这已经是极限,再拿的话恐怕激起民变。”
“那么咱们得抓紧拿下长沙郡,那边的粮应该比较多。”
“咱们再快也赶不过顺流而下的王僧辩,而且徐文盛部总是个问题。咱们贸然西进,徐文盛也许会截咱们的后路。”
“太子拿到萧方诸了?”
“然!我已让方诸给绎叔写信,可以放方诸,但是徐文盛必须退军。”
“独眼龙能同意?”
萧绎有一只眼睛失明,再加上最近行了帝制,“独眼龙”这个名字倒是十分贴切。
“不能,反而是会让徐文盛和王僧辩进军。”
“那么太子何意?”
“我至少能赚徐文盛,呃,还有太子妃,来郢州交换方诸。丞相可趁徐文盛不在的时候,向杜幼安发起攻击。”
“杜幼安不足为虑。徐文盛什么时候来?”
“两日后。”
“来了便不会回对岸?”
“大概不会,交换条件之一是他要往长沙方向退。”
“可!太子这便与我回去见丞相吧,郢州这破地儿也没什么好看的。”
“行!郢州就暂时交给夏侯将军?”
“这是自然。”
宋子仙当然知道萧大器的话里半真半假,郢州肯定有官员与萧大器配合,否则城墙不会有刚刚修补过的痕迹。但此时顾不了许多,打崩萧绎势力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萧大器没叛变就行。
凌晨时分,萧大器回到侯景帅船。
萧大器进得议事厅的时候,发现侯景和十几个官员,包括任约都在等他。
侯景先行礼:“见过太子。”
萧大器回礼,依旧坐到主位:“丞相,郢州已顺利拿下。”
“太子料事如神。”
“听闻库狄将军身亡,我深感不安。”
“唉,徐文盛还是厉害的,我应该更小心一些。”
“盛名之下无虚士。”
“太子,我如今进退两难啊。”
“丞相不必担心,两日后徐文盛会离开大营,前往郢州与我交换人质,完了之后便会往长沙退。到时候丞相可以先攻击杜幼安部,解决后路问题。”
“杜幼安会不会死守?”
“不会,他家人在我手上。得知方诸上船离开郢州,他一定会第一时间领兵去救家人。”
“咱们半渡而击?”
“我的确这样认为,不晓得丞相同不同意。”
“但是徐文盛去了长沙,咱们南下之路岂不是更难走?”
“徐文盛弄丢了方诸,不会再回绎叔那儿了,绎叔会砍了他,方诸也不会放过他。之前我跟丞相说要给徐文盛留个好位置来着?”
“什么位置会让他动心?”
“去江州替换留异。陈霸先已经在路上了,留异挡不住的。”
侯景突然道:“太子,妙淽这两日心情不好,此时还未睡,不如太子去劝劝她,可好?”
“好!”
萧大器知道,侯景是要支开他。
与帅船第三层的肃穆不同,第四层充满少女气息,红色蓝色显眼,金属色的除了一面等身铜镜之外便没有太多。
萧妙淽瘦弱的身子还是立在窗口,不晓得她在看河面还是月光。
“妙淽”
萧妙淽缓缓转身,看到萧大器,猛扑过来,哭喊:“太子哥哥”
萧大器紧紧搂着她,眼泪不停流下。
萧妙淽当初是皇宫里的小精灵,整天到处飞奔,跟谁都能扯上几句闲话,对人从不摆身份,还跟很多太监、宫女结拜为亲。萧大器虽然是穿越而来,但是记忆里的这些画面划过脑海,也足以掀起巨大哀伤。
“别哭,别哭,再哭就不美了。”
“太子哥哥你可还好?”
“好。你呢?”
“我不好”
“我一定会救你,很快。但是你别跟羯贼说漏嘴。”
“真的么?”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刘姐姐呢?”
“她没事了,过两天就能回到我身边。”
“我要等多久?”
“不会超过百日,你一定要坚持,不要再做傻事了,好吗?”
“好”
“我跟你说个事儿,方诸被我逮住了。”
“啊?他没事儿吧?”
“没事呢,你猜我逮到他的时候,他在干嘛?”
“逗鸟?”
“玩泥巴!哈哈,你说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喜欢玩泥巴?”
萧妙淽破涕为笑,道:“他就喜欢这个,以前还拿泥巴往阿翁脸上抹呢,差点儿被打断腿。那天他哭得啊,整个宫城都快给他震塌了。”
“哈哈。不过他也不是没有长进哦,他现在能背诵《老》哦,在我面前背的。”
“才两千多字,有什么了不起的!”
“总是进步嘛。”
“他接下来会怎么样?”
“两日后他就会回绎叔那儿,你可能来不及与他见面。”
“唉,见什么面啊,知道没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