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
那是青楼伎伶弹琴唱曲的样子。
可在舞台上,灯光笼罩着那演奏者,头发显现的光晕,犹如步入凡尘的仙女。
朱唇轻启,空灵的声音在乐器的伴奏下悠然缥缈。
如诉如泣的祈祷,让不少官员直接忘记了瓜果,吃惊看向舞台。
就连于谦也是,早知道圣人出手,就不会是什么普通事物,但还是不由得吃惊。
原来唱曲还能这么唱!
这个念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回荡。
整个歌剧院安静的只有歌声和乐声,观众就连西瓜籽都不嗑了。
灯光产生的光晕,时而明亮,时而幽暗,正如少女在山林间寻找神祇一般。
被歌声带入,犹如身临其境,听众突然感觉头皮发麻,情不自禁的屏息欣赏。
扇形的空间布局,将表演者的声音放大,触碰到墙壁后产生的回响,简直不要太入脑。
一曲终了,表演者拂了拂衣袖,对着观众屈膝万福。
有过在圣人和皇后面前表演的经验,面对这么一群权贵,表演者谈不上紧张。
安静了一瞬间之后,整个歌剧院爆发了剧烈的掌声。
那声音似乎要将屋顶掀翻,除了鼓掌,观众并没有发出其他的声音。
这一刻,那演员的心都在颤抖,双眸忍不住湿润了起来。
似乎身份在瞬间改变,闭上双眼,再行一礼,为了避免台上情绪失控,表演者们连忙都跑到了后台。
李惜儿站在后台的幕帘后,听着外面剧烈的掌声,想起了圣人说的话。
“知道什么叫艺术吗?”
“知道乐器大师吗?”
“伎伶和他们,其实仅是一线之隔。”
朱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前的一切,耳朵听到的声音,都让人感觉心潮澎湃。
后台的伎伶,抓着友人的双手,在原地开心跳了起来。
李惜儿转身,拍了拍手,道:“快点准备,这才刚开始,调整情绪。”
这声提醒,让喜极而泣的人忍住了哭声,然后不断深呼吸。
很快,主持人再次从帷幕之后走出,介绍了下一个曲目。
经过洗礼的观众,抱着极大的热情,拥有大明最高修养的他们,并没有高呼发出猿猴的叫声,相反,显得十分安静。
只有幽暗中那闪闪发光的目光,暴露了他们的急迫。
“怕是往后青楼的生意都要受打击了。”
于谦笑盈盈着说道。
身旁的于冕也陷入沉思。
青楼,外表包装的再怎么高尚,也是皮肉买卖。
可这里不同,歌剧院的一切,都昭示着,这里必须是有品位,有修养,懂得欣赏的人才能入内。
只要标签贴上了,就算是要装模作样,肯定会有人络绎不绝走进来。
最主要的是,这里接触到朝廷四品以上的大臣几率更多。
突然,于谦有些明白了圣人的做法。
歌剧院的出现,便是要满足高层的精神需求。
别搞什么狎妓成风,别吹什么风流韵事。
什么花魁?什么清倌?
终究是情欲包裹下的皮肉。
提高权力阶层的情操,更有利于影响京城整体的文化素质。
这一晚,被高雅熏陶后的权贵,在京城多了一份谈资。
高层有高层的夜生活,而现在的京城,宵禁被推到了亥时。
市井之中,在路灯下支起的小摊,便是百姓饭后散步之余的娱乐。
就算是苏杭来的生员,在白天一通买买买之后,又要在夜间被各种美味的小食、花灯等东西搜刮一遍钱财。
现在,在他们眼里,苏杭的灯红酒绿也不过如此。
毕竟,苏杭夜间除了楼房屋檐的灯笼,可没有京城这样的路灯可以提供更多的照明。
也没有兵马司夜间不放衙的巡逻。
再者,京城有更多的娱乐项目,而苏杭,勾栏听曲?棋艺博弈?赏月观星?
老百姓可不懂这些。
秦纮等人,白天已经十分震惊了,也没想到京城的夜晚竟然也是如此的热闹。
忙碌了一天的人,也就晚上有时间和家人相处。
拖家带口出门,男人的脖子上骑着小孩,手边牵着妻子,或是看着别人玩套圈,或是等候手艺人手中的糖人。
杂耍演员口中喷出的烈火,一瞬间将周围照得更加明亮,引起了观众发出犹如猿猴般的高呼。
道路两旁的酒楼,没有长袖挥舞招客的美娇娘,但是隐隐能够听到从窗户里传出的高谈阔论之声。
“如此热闹?治安却如此安稳?”
秦纮摩挲着下巴,十分好奇。
“看看那边。”
孙珉伸手指向前方,一队五人衙役正穿梭在人群之中。
百姓并不惧怕这些衙役,相反,还有很多人或是打招呼,或是点头。
“那不是普通衙役。”
秦纮眯着眼,观察着衙役。
不过,没等他详细观察,那衙役中的一人似乎感受到目光,突然转头看向秦纮。
这一瞬间,秦纮瞬间低头,习惯性避免对视。
“请问,你们有路引吗?”
不需要他们等多久,衙役就站在他们面前,为首之人客气问道。
闻言,秦纮连忙抬头,对上目光,道:“有,有的。”
在大明,出门在外,路引是不可缺少的身份证明,若是没有,连县城都进不去。
“某乃西城兵马司,二里街分所,林致远,这是某编号。”
没等秦纮他们取出路引,林致远主动指了指胸前的铁牌,上面刻着一串数字。
“此编号可以在兵马司直接查到某。”
听着林致远的话,丁玘不断点头,难怪百姓对衙役没有惧意。
有着编号并且自曝姓名,对于身正不怕影子斜的人来说,只会加深信任感。
秦纮取出路引,递给林致远,道:“我等是进京赶考的生员,敢问,为何查我等?”
这并不是责怪,仅仅是好奇。
闻言,林致远时而看路引,时而依照路引相貌特点描述,观察众人,道:“觉得诸位有些面生,而且。”
停顿了一下,林致远看向秦纮,道:“你乃军籍,不该心虚,从而目光躲避。”
核查之后,林致远才将路引还给秦纮,笑道:“多谢配合,公务在身,便不多聊了,告辞。”
看着远去衙役的背影,秦纮喃喃自语:“现在某算是知道为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