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一个山林部落的存在感，可比放弃要难得多。
王翱在木棚里找到了刘安，传达了朝廷的意思。
圣人让他慢，他当然就慢了下来，反正跋山涉水的，军队也有些疲惫了。
接受了额尔吉纳的招待，王翱此次也带来了相关资料。
大明有一卫，名铁岭卫。
其原本应该是要在朝鲜境内，离朝鲜王京三百里处。
红巾军东征高丽，虽然造下了杀孽，可是有十余万高丽农户加入了红巾军，立场不同，在古代战争，屠杀并不是很罕见的事情。
农户敌视那些欺压自己的人，释放兽性做出的事情，很多将领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时，高丽还是胡元的属国。
不成熟的军事行动，最终以失败告终。
“这么说，若是攻入朝鲜，也算是收复失地了？”
刘安话语中带着几分调侃，而王翱则是摇了摇头，叹道：“某也是看了史料才知道，大明在不经意间，就失了如此多的领土。”
“若不是有那铁矿山，这里也是不毛之地。”
刘安点了点头，现在他亲自来看过，所以能够理解朝中一些人的想法。
这种破地方，要了又有什么用？
“主要是，朝鲜王以既为一家、不分彼此为由，将大明推入那上国字小责无旁贷之氛围，但是却不断北扩，这些事，你问那李满住就知道了。”
王翱叹了口气，土虽无用，但不容有失。
只是以往朝廷并不在意，但拿出的文书数据，又明摆着大明被捧杀了。
这就很让人恶心。
在后世，这种就是盟国体系中，盟主被小弟架着，深度捆绑所造成的状态。
大明没有地理概念，有的是天下的概念，迫使其需要考虑对属国的宽宏大量，以展现自身的风度。
“那陛下让你来，是为何？”
刘安不解问道。
“怕将军说理说不过对方，便让某来做这事。”
王翱晃了晃头，指着一旁成堆的文书，道：“如今，除了大明，其他地方都无国境线之概念，所以，某是来帮同胞要说法来的。”
朝鲜要开拓，因为其国内耕地很少，能多一些地就多一些地，而大明的耕地很多，富家翁看不上穷亲戚。
以至于忽略了女真被侵害的利益，从而导致无形中国家利益受到了影响。
“那董山，必须成为女真的叛徒，来时，某已经跟李满住说过了，让其大肆宣扬爱新觉罗氏族是如何背叛女真的。”
王翱悠然说着，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也是文人独有的，先是大声宣扬自己站在道德制高点，然后再去批判他人。
既然需要一个靶子，那么就把董山立起来，到时候，朝鲜给董山授职，大明自然要为自己治下的百姓讨回公道，就很合理。
现阶段，朱祁钰并不想迫使朝鲜内附，因为那不是内附，是吸血。
朝鲜之中，世家林立，百姓一直受他们欺压剥削，比大明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大明耕地很多，再怎么样，也能让农户有口汤喝，但是朝鲜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农奴了。
李氏朝鲜吸取高丽灭亡的教训，对大量乡吏限制了科举应试资格，分化了阶级，巩固了四民身份制度，即两班、中人、良人、贱人。
此后，四民中的两班，垄断教育打压下层群体的上升通道，通过联姻加强自己与其他两班之间的联系，只要朝鲜不灭，他们这种门阀就万古长存。
不要以为被压迫就会有反抗，四民制度就类似于种姓制度，直到后世，他们这种门阀依旧把持着南朝鲜。
在工业不发达的当下，朱祁钰也觉得朝鲜就是麻烦。
但是，让朝鲜以属国的形式存在，源源不断的向大明朝贡马匹、女子和特产，就是很方便的选择。
刘安听着王翱的道貌岸然，忍不住摇了摇头，文官的心，真脏。
额尔吉纳捧着一盘肉食，经过通报之后进了门，对着两人恭敬到：“末将见过将军、御史大人。”
“来，坐下来一起吃。”
刘安挥了挥手，让额尔吉纳也入座。
“是极，指挥使不必如此恭敬，你我皆是同僚，某初到此地，也有很多事想问。”
一旁的王翱也是带着些许客气，说道。
不说别的，就这穷乡僻壤的，让两人都起了恻隐之心。
何必去为难这么一个指挥使呢？
见状，额尔吉纳也不再推脱，盘腿坐了下来，叹口气道：“大人有何想问的？”
“某见外面那士卒为何见了大军显得倒是有些兴奋了，不知何由？”
王翱笑着，开口发问。
“这很正常，元末，红巾军来过，我等皆响应号召，但那场仗败了，我等才背井离乡来到此地，看到大军，当然是以为能回故地了。”
额尔吉纳喃喃道，但他也知道这事情不太可能。
士卒们不知道，他一个指挥使当然清楚，以现在大明和朝鲜的关系，不可能撕破脸的。
“某了解过，此地为白山，又有天山之称，离那长白山两百余里地，山谷之中，多是如何生活？”
王翱多是知道地理位置，但是当地百姓的生活，王翱就不怎么了解了。
“还能咋活，有平地就种点菜，平时多是江里捕鱼，入山捕猎，饿几顿饱一顿，可比不上中原。”
额尔吉纳苦闷道。
这里不是草原，有的是山林虎豹，但也培养了极为强悍的猎户。
“某可看到了，这士卒都是一身的本事，军中除神武卫外，你们是某见过最为强悍的斥候了。”
刘安徒手撕下肉食的腿，放在口中，边吃边说道。
“些许蛮力罢了。”
额尔吉纳知道自己这卫所几斤几两。
地处偏远的穷苦之地，连军屯都做到，他也谈不上能中饱私囊多少。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聊着，日头也就渐渐落下。
山中的气温降了下来，营地中燃起了篝火，士兵们围在篝火旁取暖，耳边时不时能听到山林野兽的嚎叫，让人不由得产生远古的恐惧。
停留了几日，整顿和接收物资之后，刘安他们才离开，并且向额尔吉纳传达了朝廷要求内附的意思。
额尔吉纳自然没有拒绝，这种穷乡僻壤，纳入朝廷之后，大家才更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