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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御下不严,自取其辱

    唯有站在道德制高点,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然,也仅仅是不败而已,具体还需要看做什么。

    在现有规则的框架下,郕王在违制和守法中间左右横跳。

    要说他没有权力,但他是监国。

    要说他有权力,但他也只是一个监国。

    钱皇后和孙太后都知道,这话没办法回,要是传出去,那就是内廷通敌卖国都是她们在包庇,祸水很可能直接引向如今北狩的天子。

    那么,再加上之前天子叩门一事,天下人都会觉得如今的天子昏庸无道,自食其果。

    就算之后南渡,那么身为太子的朱见深也不会得到人心。

    人只要一冷静下来,很多事都能想得明白。

    钱皇后知道,从孙太后出现在广场时,她们就已经输了,但是不出现,任由郕王蚕食又无能为力。

    说到底,她们还没被逼到绝路,没有玉石俱焚的决心。

    “那也得由圣上定夺!”

    钱皇后无力说道。

    “臣也想由圣上定夺,但,圣驾北狩,内臣阴结虏人,而兵危将至,臣为监国,自然以国事优先,若内不安,京师必危,到时候,失国得罪祖宗之事,臣可承担不起。”

    朱祁钰对于钱皇后其实没有什么恶意,只不过前方的阻碍必须扫清,但你总不能对她说,放心,我不会杀你。

    那样的话,谁信谁是傻子。

    亡国之君是每个帝王最忌讳的事情,但是他们行事的时候,往往没有那么多的考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看那叫门天子,就算被俘,怪也是怪那些战死的将士,不会怪自己,更不会反思。

    为什么当初朝会,那么多人反对南渡,无非就是他们知道,一旦南渡,那么大明就名存实亡了,后面就是苟延残喘了。

    钱皇后和孙太后当然也知道,所以才拿如今的朱祁钰没有丝毫办法。

    原本是背锅继承人,现在要掌握主动权,于理于法,都名正言顺。

    也正因如此,内阁才没有人过来,难不成新君打扫屋子,他们还能阻拦不成?

    更何况,如今的内阁,一个是天天被问候家人的周忱,一个是文官中立的王直,还有两个去过郕王府的于谦和陈循。

    而金濂让出了马顺,也不愿与郕王不和,就一个胡濙,还在家里躺着呢。

    这些都是有实权的阁老,剩下的大学士,也多是看他们眼色行事。

    至于武勋,孙太后和钱皇后觉得,那些人还在观望。

    孙太后看着朱祁钰,恨不得当初就应该弄死他,以为将这个贱种圈养在京城就没事了,谁知道如今贱种竟然要噬主了。

    见两人无法回答,朱祁钰就对兴安说道:“继续做你该做的。”

    随后再看向那些宫宦,安慰道:“你们也不用太紧张,遵纪守法,自然没人会对你们如何,但是包庇,那便是从犯,也只能从重处罚。”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郕王殿下的话,一些宫宦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许。

    “太后,皇后殿下,原本慈宁宫和坤宁宫也要彻查,但孤也不相信,那里会有和王振一样之人,就免了,当然,往后内廷,若有何吩咐就交由兴安处理,孤定不会再出第二个王振。”

    理是那么个理,但是孙太后的面色铁青,这话里话外,说的是王振?

    还不是在说那个叫门天子御下不严,自取其辱,顺带还有当妈的不会教,当妻子的不会劝。

    “这位是尚宫吧?”

    朱祁钰再侧身,看向一旁的柳尚宫问道。

    “回殿下,臣是。”

    柳尚宫紧绷着身体,声音有点虚浮。

    “还不快送太后和皇后殿下回宫,身为贴身近臣,你可得看好坤宁宫,若皇后殿下出了差池,唯你九族是问。”

    被朱祁钰吓的一激灵,柳尚宫立马下跪拜道:“臣定不会让那种事发生!”

    谁知道呢?

    一个人,能哭瞎眼睛就算了,还能哭断了腿?

    这样的内廷,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孙太后和钱皇后没有再说什么。

    只见孙太后冷哼了一声,猛的一甩袖子,转身在钱皇后的搀扶下离开。

    待人走后,那山腰上的宝石仅剩下微弱的光芒,照映在深蓝的苍穹上,划出一道道射线。

    “内廷,就交给你了。”

    朱祁钰看向兴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

    “臣,领命!”

    兴安准备拜下,因为他今天的处理确实谈不上好,也显得太过急切。

    但是他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扶住,说道:“孤不看你说什么,只看你做什么,若是跪下就能表明心意,那还要人干嘛?”

    闻言,兴安紧紧抿着嘴,只能再躬身道:“若负殿下,臣当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朱祁钰又摆了摆手,他是不信这些,但是对于真信的人,这样的承诺很有分量。

    “还有你们,可要好好尽忠职守。”

    看了诸位大汉将军,朱祁钰勉励了一下。

    “谨遵王令!”

    大汉将军们对郕王殿下抱了一拳。

    等朱祁钰走了之后,他们才抬起头。

    兴安吸了吸鼻子,对着官宦说道:“尔等也听到了,现在还有何话说?”

    闻声,宫宦们依旧跪在地上。

    不多时,一个黄门爬了出来,道:“奴婢有事要报。”

    “毛贵?你去内侍省,将所报之事记录在案。”

    见到这人,兴安记得,随后便让人将其带到内侍省。

    而那些身藏禁物之人,自然是被大汉将军直接带走,由镇抚司审问。

    之后,兴安又带人连夜搜查了直房,连带宫外景山,也让东厂进入搜查。

    整个皇宫的夜晚,灯火通明。

    一大堆证物被源源不断送往镇抚司,由卢忠亲自过目,带队审问。

    镇抚司诏狱之中,火把摇曳着火光,映照在人脸上,光影交替,看不清面容。

    呵斥声和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没有经过清洗的刑具,终究是有人可以品尝一下它的味道。

    相比于皇宫和镇抚司的骚动,整个京城更像是一只安静蛰伏的野兽。

    而郕王府,一片寂静,路边能时不时传来更夫打更敲打竹梆子的声音。